从阿尔缇娜的视角无法判明的“预防措施”,如今正化作一道显而易见的难题出现在罗洁琳蒂与安图恩面前。
两人所在的车厢是从车头侧开始算起的第三节,照理来说仅需走上一段短暂的路程就能达到餐车。可是自列车遭遇“事故”并紧急停止后,两人跟随着某人行使魔术所留痕迹的指引不停往前走,却一直只能看到相同的景色。
在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的瞬间,安图恩听得罗洁琳蒂轻声念叨道。
“结界吗……”
对于自己御主所说的话,他也立即做出了反应。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这辆列车?”
“恐怕不仅如此,安图恩,你看窗外。”
依罗洁琳蒂的建议望向列车外部后,安图恩仍然只注意到了在不断落雪的场景。
“安图恩,再看得远一些。”
似乎注意到了他内心的疑惑,罗洁琳蒂迅速补充道。安图恩拉远视线,这才发现原本平坦广阔的雪原上,在离铁轨较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森林,就仿佛像是要将两侧的空间彻底分隔开那般。
“如果直接在列车上完成结界布置会很容易被人看破的话,那么只要将结界的一部分设置在列车途经的某个地点上就好了。当列车经过该处时,列车内部与外部的术式就会协同作用,进而使结界张开——恐怕这就是对方采用的手法。”
罗洁琳蒂紧接着道出的这番话,让安图恩不由得再次认识到自己的御主在魔术一途上确实颇具天赋。他稍作思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是这个结界和‘虚界’的不同吧?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把我们拉到结界中来的?一路上无论我们经过哪个车厢,好像也没看到有其他人出现嘛。”
“关于这个……”
可能是不敢确定,罗洁琳蒂这次的回答迟疑了数秒。
“单从魔术的实现难度上说,要想将乘客按人数逐一分隔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把空间暂时割裂倒是要容易些。如果我是施术者的话,就会在他人进入指定房间的同时把对应车厢的走廊替换成无限回环的封闭空间。只要能在一定时间内困住无关人士,结界就算成功了。”
“原来如此,从我们的遭遇来推断的话,这确实很合理。所以施术者是谁,大小姐你是否心里有数?”
“……虽然我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但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实在没法看懂对方的目的。”
“我明白了。那姑且当作我们不幸被卷入了某个事件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大概是没想到安图恩会说出这样的话,罗洁琳蒂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情。
“安图恩,你刚才也接受了我们在这个事件中可能只是被牵连的假设,然而在这个前提下你仍旧想要采取行动?”
“当然,毕竟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万一对方当前的举动意在麻痹我们,并且还正暗中准备着某些杀手锏,那我们现在选择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在坐以待毙?”
闻言,罗洁琳蒂叹了口气。
“唉,安图恩,你不用掩饰了,我知道你内心的战意又在蠢蠢欲动。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还是想办法来破解结界吧。”
眼看御主在猜出自己真意的情况下仍旧接受了建议,安图恩体会到了两人之间互相增进的了解,还有难以言喻的信赖感。他心中一动看了眼状态栏,发现原本以每秒2.5点增长的经验值,此时获得了每秒3点的增长速度。
作为意外收获,算是聊胜于无。
以不被罗洁琳蒂发觉的状态无声地笑了笑,安图恩默默等待着关于下一步行动指令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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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洁琳蒂的指示是直接回去两人的房间进行搜查。因为若是要从魔术行使的角度上将空间暂时割裂的话,就得事先在那个空间中放置一个用以与其它空间进行区分的“坐标点”。而一旦找出“坐标点”,罗洁琳蒂就能尝试用魔术让他们当前所处的空间回到正确的“坐标轴”上。
另外,大概是为了给罗洁琳蒂刚才的推论提供证据,安图恩发现无论向前走过多少个车厢,只要打开房间门都会是回到他们上车后进入的那个房间。
虽然节省了不少事,但回想起故乡用于描述这种现象的某个词汇,安图恩觉得眼前的结界效果还是颇为诡异的——看来之前在“荆棘之森”领域遇到魔法使拜恩时,对方谈话中提到作为帮忙所实施的“工作”,多半也是与此有关。
言归正传,由于不必去顾忌其他乘客的存在,安图恩回到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放开魔力感知去探查周身的结构。这一举动得到的反馈让他颇为诧异。
空间的“坐标点”并非他想象中的无迹可寻,而是毫无遮蔽之意地存在于十分明显的位置。当他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罗洁琳蒂时,她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等到亲自确认过后,她也只能默然无语。
“设下这个结界的人莫非是粗心大意吗?还是瞧不起人?”
面对御主的话,安图恩理智地没有立即搭腔。他略作等待,才提出了概率上最大的可能性。
“多半是还存在着防卫机制之类的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现在想看看对方在玩些什么花样。”
结果没让两人等太久,在同样燃起战意的罗洁琳蒂将手按在作为“坐标点”的闹钟上仅仅数秒,放置闹钟的矮柜表面就浮现出两行文字:
恐怕无论是怎样的坐标,两位都能轻易发现吧。我也就不去多做遮掩了。
作为谜题的替代,接下来就由我的“作品”来给两位提供消遣活动。
“果然……”
“怎么,大小姐?莫非这个说话风格你有印象?”
“啊啊,这应该是对方为了确切地表示不想与我们为敌而最后留下的诚意。”
“所以我们该接受吗?”
“说什么呢,安图恩,事已至此我们能选择的做法只剩一种了吧。”
“如你所愿,我的御主。”
既然已经再度达成共识,安图恩立即调动魔力做好了战斗准备——尽管是题外话,不过为了能够处理像当前这样必须在现实世界进行战斗的状况,安图恩在“制作”魔术回路的时候就已经强迫自己习惯了被现实法则抑制过的魔力流动速度。
而当罗洁琳蒂也同样调整完毕、准备针对“坐标点”实施空间返还魔术作业的时候,敌人便出现了。
“我说大小姐,这些东西是什么?”
“安图恩,趁现在还有余裕,你不如猜猜看。”
“像是什么东西的量产机?总之感觉上应该是某种炼金术产物。”
“回答正确。这是用炼金术制作的传统‘人造人’。另外,我听缇娜说你昨晚已经和她两人一起去过‘虚伪庭院’图书馆了?”
“恩?是这样没错。”
“之后记得好好给我说明一下。”
面对御主提出的意外要求,安图恩也只得短暂地苦笑一声,然后重新开始看向还在从房间的地面不断诞生出的灰白色“人造人”。
不得不说,眼前这些东西确实颇为传统,一如安图恩在故乡时看过的诸多奇幻小说中出现的模样。即其是只再现基本人类形体而并非整个人类构造的产物。
回想起曾在“荆棘之森”领域遭遇过的“钢铁神兵”,安图恩不得不承认作为魔法使的拜恩所制作的人偶比眼前这些东西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
既然他都能与“钢铁神兵”勉强拼个平手,没理由会惧怕眼前这些东西。只不过与那次战斗不同,本次他被“战斗场地是现实中的房间”“必须以保护御主的安全为首要任务”两项规则所约束,无法彻底放开手脚。
嘛,作为消遣活动来说,这样反倒比较有意思。
如此考虑着,安图恩扫清了多余的思绪,边用放开的魔力感知注意着自己御主身边的情况,边为了不让房间被逐渐形成的“人造人”大军所淹没而开始驱动身体。
-
当安图恩用像是在做热身运动的心理迅速击溃着如潮水般涌来的“人造人”时,餐车中的事件也已经告一段落。
战斗的过程可想而知,面对两位“全副武装”的魔术师,黑手党这边常年仰赖的暴力手段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成果。当然这并不是说魔术的力量就大于科学,之前也提到过,在现实中魔术是要受到抑制的,即是为了达成相同的成果,魔术师这边付出的代价有时反而可能会更大些。
所以这单纯只是准备工作上的差异而已。
“那么弗莱明先生,盛大的演出已经落幕,你是不是应该把门票钱给付了呢。”
用某种炼金物质将身躯包裹、化作异形的魔术师的话语,此时就如同恶魔的嗤笑回荡在中年男人耳中。
尽管带来的手下均是黑手党成员,但这并不意味着男人也是黑手党的一份子,他只不过与那边的人有着利益上的密切往来罢了。因此男人几乎没有直面生命威胁的经历。在眼看着手下逐一被打倒时,他的精神已经几近极限,如今遭受恐吓的瞬间便顺理成章的昏死过去。
“哎呀,这可有点难办啊。老师,我直接过去搜一下他们的携带品可以吗?”
“恩,最好能快些。我已经感觉到有人在对结界动手脚了,就是还不清楚对方是这辆车上的乘客还是负责维护这段路线的结社成员。”
“明白。”
而上述的这一切,都被仍然留在现场不远处的阿尔缇娜看在了眼里。
没错,留在原地,这就是阿尔缇娜在战斗进行期间犹豫后得到的判断。
虽然不清楚这辆列车上发生了什么,但从列车遭遇“事故”到餐车发生战斗这一系列过程中都没有其他人往这边移动,就说明她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恐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入场参战的话那更是没有任何理由。
不过与罗洁琳蒂所召唤来的那名“英灵”短暂相处的经历让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作为同伴的那两人之后一定会来到餐车中,而诱因必定是那名“英灵”过剩的好奇心与高昂的战意。
所以为了帮助自己的好友,提前对敌人的能力进行观察与分析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
“哦,有了,看来我们的弗莱明先生有着随身携带现金的良好习惯。”
“数额如何。”
“唔,不太够。只有预期的三分之一左右。”
绅士装男子闻言,难得默然地皱了皱眉。
“老师,现在怎么办?把他绑回去吗?”
“不,那样可能引起别的麻烦。混淆他的记忆,马上准备撤离。”
“好的,老师。”
是遭遇了预料之外的麻烦吗,那位“英灵”在“犯人”即将逃离现场的紧急时刻居然还没能赶到。当阿尔缇娜忍不住想要现身阻拦时,突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才突然想起米斯特还在自己身边。
难道这名魔法使之女还是遮蔽气息的高手不成。
阿尔缇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关紧要想法的同时,原本只有两位魔术师收拾东西的声音的餐车中传来一记枪响。
为了撤离方便而将周身炼金术物质“脱下”的法衣男摸着自己的左腹部,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又迅速被愤怒之色所取代。再往后,餐车中某人凄烈地发出惨叫。
“做得太过了。”
“对不起,老师。”
“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这时的法衣男似乎还有些气愤难平,不过他还是操作刚才覆在身上的炼金物质将弹头取出,然后再以其直接堵住伤口。
“处理好了?我们——”
“哎呀,只上了前菜就要关门。你们这家餐厅的做法可真让人意外啊。”
没等绅士装男子将话说完,阿尔缇娜已经熟悉的声音就通过走廊传来。正要离开的师徒二人组对视一眼,径直将战利品扔往列车外的雪地。然后法衣男通过车窗跳了出去,只有绅士装男子停留在原地严阵以待。
“搞什么?怎么我们一出场又变得像是反派一样了?”
“安图恩,别嘀咕了,快点解决问题。”
不出所料,从本应无人能踏入的通道登场的正是作为她好友的少女魔术师,以及满脸笑容、战意盎然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