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开元二十九年元宵节。
李隆基派人在外面立了一个很大的灯牌,大约有五百多盏各式的灯,还派了不少侍卫在宫外看守。李隆晚上还要去丹凤门和百姓相见,为百姓祁福,这是每年最盛大的庆典。
我一人独坐在太真宫内,看着外面的繁华和喧闹,心里却觉得更加孤独。在这个年代,我已没有亲人,连唯一的丈夫和孩子如今也都已不在身边。丈夫?想到这个词,便觉得好笑。一丈之内方为夫,如今,离我一丈之遥的是那个我当初寻死觅活也不愿嫁的男人。如今,对我千依百顺的是那个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那么僾儿呢?想到僾儿我的心便又痛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不知他有没有想起过我这个娘亲,不知他还有没有恨我。我倒是宁愿僾儿恨我,也别不认我。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外面。天气渐晚,每个宫里都放起了烟花爆竹。
看着天空上绽放得美丽又璀璨的烟花,又想到宫外玉环一家人。我结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看过他们,是不是太薄情了,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不管我现在过得好与坏,他们终究是有恩于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要去看看他们的。
“太真妃。”门外的侍卫看到我,便规矩地行礼,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宫中每年的元宵节都是如此热闹么?”我看着那些烟花爆竹,问旁边的侍卫。
“是的,太真妃。”侍卫躬着身子回答道,声音清脆有力。
我不禁回过头看他,只见他眉清目秀的,算得上是一个帅小伙子,我笑问:“你还很小吧。”
侍卫微微愣了愣,点头道:“年方二十又五”
二十五?竟然比我大,我还以为他也就二十岁左右呢。
“进宫多少年了?”
“回太真妃,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年了。”侍卫又行了一礼。
“这里没有别人,无须那么多礼,随意点便可。”
“谢太真妃。”
我笑笑,没有回话。
忽然刮起一阵风,我打了个寒颤,抱了抱自己。虽然冷,可是却冷不过我此时的心。僾儿,我的儿!又想起了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又想起每年元宵节,他总是拉着我,让我陪他看烟花,看花灯。若是此时他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呀!
突然肩上一暖,我回头,翠儿正帮我披上披风。
“小姐,外面凉了,还是回屋吧。”
我摇摇头:“翠儿,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了,只有你了。”我拉过翠儿的手,紧紧地握住,生怕这唯一的依靠也会消失。
“小姐,这是怎么了?”小翠感觉到我的伤感,便问道,“小姐,过去的就过去吧,重要的是将来呀。”
小翠越发聪明,越来越通晓我的心意了。
“真的能让他过去,我也就不用痛了。”我转过头,面向小翠,“我并不是放不下他,我是放不下僾儿呀,你知道吗翠?”
“无论我多么狠心,我都割舍不了对僾儿的爱,他可是我生的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在见到他。”
“小姐……”小翠担心地看着我,“身体要紧呀!”
小翠静静地陪我一起看那绽放到极致的烟花,随着那爆竹的声响,天空中便蔓延开了那宛如昙花般的美丽,把整个天空照得通亮,可却也只是那一刹那而已。
这时,李隆基为万民祁福回来了,我们还站在外面的庭院里。
我朝李隆基福了福身子:“皇上。”
李隆基上前扶我:“这么晚了还不进屋?”
我抬起头,又看向天空中未散尽的烟花:“皇上,为万民祁福好玩么?”
“玉环,朕很不安。”
“怎么了?”我回头问道,“皇上是天之骄子,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不安的呢?”
“因为,这次朕没能带你一起去。玉环,朕答应你,明年朕一定会带你去的。”李隆基急急地道。
我笑笑,他一直以为我会计较“名份”这个东西,可他又是否真的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实在的生活,一份如常人般的生活。
“皇上是真的不了解玉环么?”我看向远处,轻轻地道。
所有的景色都埋藏在夜色中,只有天空中那些微小的星星,散发着点点星光,想在这短暂的黑夜留下不寻常的自己。
李隆基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了,扶着我的肩走进屋里。
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玉真公主了。今天,玉真进宫来找我闲话家常。
我们在庭院里坐着喝茶、吃着零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玉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又丰韵了不少。”
“公主见笑了,玉环每日没什么事可做,吃完便是坐着、躺着,能不胖吗?”我拿了一块牛肉干放到嘴里。
玉真笑笑:“玉环,在宫中还习惯吧?”
“托公主和皇上的鸿福,玉环过得还算自在。”
或许是因为我进宫和玉真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所以,我心里总是有疙瘩。
玉真听出我的语气不太对劲,便放下刚举起的杯子。
“玉环,你这是在怪我吗?”
“公主说笑了,玉环怎么敢怪公主呢?”
口是心非是女人最大的特点。
“那你为何与我生份了呢?”玉真伸手想抓住我的手,我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
玉真见我闪开她的手,便尬尴地把手缩回去,低头喝茶。
看着她那失望的神情,我心里又生出了许多的不舍:“公主想太多了,玉环刚进宫,有很多规矩不懂,还希望公主能多多指点玉环。”我笑着说道。
玉真见我如此说道,便开心地抬起头,那耀人的笑容又展现在她那娇嫩的脸上:“真的?你没有生我的气?”
我点点头,为她满上茶水。
我们聊了一会儿,将近午膳时间,听到高力士远远地报:“皇上驾到。”
“皇兄这些日子都来你这里么?”玉真听到高力士的声音,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