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拿起那一叠毫不起眼的信封。信封的边角已经磨出毛边,显然是被经常使用。他撕开封口的红色粘胶,心跳开始加快。就像唐一霆第一次交给他那个来自内州的包裹一样,这里面装的依旧是照片。
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一张是他和她在公园滑旱冰抱在一起倒在地上,一张是他们在街边摆摊时他给她变魔术,还有一张是白可动完手术出院,他们手牵着手失落地在人流熙攘的街上行走。
包括他们搬到公路边后,他教白可开车的照片。他们两个挤在驾驶座里,他手把手教她握方向盘,伺机占她的便宜。照片上,两个人笑得肆无忌惮。
终于,那个猜测挣脱了河底的石头,带起一窜气泡,呼呼地冲出水面,晃动两下,连带他的身子也晃动起来。
什么时候,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时候,唐一霆已经关注了他们的生活这么久!
手中的照片掉落,他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拉开抽屉,想再找出些其他线索。
右手边第一个抽屉,这往往是放常用文件的地方,在一叠文件的下面,压着几张大幅照片。那是他当模特时拍的宣传照,继续往下翻,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下面是三张经过简单装裱的二人合照。
三张,从三个角度拍摄。照片上的两个人,摆出轻松自在的姿势相偎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幸福得忘乎所以,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战胜的。
“呵呵……”他撑着桌子苦笑两声。
他被他骗了。
在对白可极度厌恶的伪装下,居然隐藏着唐一霆对她深深的眷恋。
这么看来,唐一霆应该早就发现了他,在他刚认识白可的时候,或许更早。
那时他们的父亲还没有过世,唐一霆不能明目张胆地找他,只好从旁观望。而他与白可生活的种种就在那个化名查理的私家侦探的镜头下一一展现在唐一霆的面前。说不定他曾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
想到此,他不寒而栗。
如果不是后来父亲的突然辞世以及他的病重,唐一霆对他们的肆意窥探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他的病激发出了唐一霆的同情和罪恶感,让唐一霆最终带回了他。
“原来如此……”唐一路嗫嚅着,缓缓转身。
窗外开得热烈的花丛给他的冲击,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它们时那样。
矢车菊、父亲、照片,这三个词在他脑中交替旋转,他很怕它们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将倾覆他所有的认知。
无力地靠着窗台,他抬起头,对面墙壁上的笑颜进入视线。猛地吸了口气,他绕过桌子,走到对面。
轻轻地抚上母亲的面颊,他讷讷地问:“妈妈,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就这么看着,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你也很痛苦,是吧,妈妈。
嘴里念念有词,他扶着墙壁,慢慢在母亲的遗照前跪下。他想请求母亲的原谅,原谅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控制不了的怨愤。
像个主人一样摒开门外的守卫,接完电话的热拉尔笑着踏进书房。对唐一路的异状他丝毫不觉惊奇,扔掉手中的雪茄,他蹲在唐一路身边说:“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唐一路冷笑一声:“七月四日是么。连你也不肯放过她?”
“你误会了,我对她可没有歪门邪念,她不是我喜欢类型,我喜欢……”
“你听着,”唐一路的眼里露出寒光,“我和她,我们无权无势,只有彼此。在我的生命里,她关系到我的每一次喜悦,每一个希望。而我相信,她所能想到的幸福的极致就是和我在一起。你确定要和这样的我们玩这场游戏吗?”
热拉尔揉了揉鼻子,用非常确信的口气说:“正因为此,才有可玩之处。同意吧,你没别的选择。”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
“让他们把唐一霆叫回来。”
扔下这句话,唐一路起身走到桌边把凌乱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这些记录了他和白可生活的点点滴滴的纸片,他有权保管它们。它们,包括照片上的女人。
他的耐心到此结束。
“啊,对了。我们现在可以倒计时了。”就在他抱着照片要走之时,热拉尔回过头来说:“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骑士的第一关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