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在她身边,无能为力。她们没有药,没有食物,连同情都得不到。作为她的女儿,她唯一的亲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她是这么无能、懦弱、卑微、可耻。
在广阔得似乎要让一切沉默的死寂的晃动里,因为染上黑暗而让人产生无限延伸的错觉的空间里,妈妈的生命被吸进每一束纤维,每一粒尘埃。
她的妈妈,她的无私伟大的妈妈,纵容着她的无能,怂恿着她对她肉体腐烂的漠视。她说,她用母亲特有的轻柔的嗓音说:“你见到的,只是一个躯壳,你见不到的,那个叫灵魂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我,你的妈妈。你只要记得,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就算你再也见不到我的肉体,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不!我不要见不到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总有办法的,你告诉我!”她幼小的身体因受不住情感的巨大冲击而颤抖到近乎抽搐。
妈妈抱着她,落泪叹息。办法当然有,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向无耻的现实贡献出她的女儿,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着这个孩子啊。所以,在她剩下的日子里,她要背起所有的不幸,她要给她的孩子伪装出一个幸福的信仰。
“很快就会到美国。很快了。”
妈妈清晰的心跳仍旧震动着她的耳膜,她注视着屋顶那片旋转的光影,她很后悔当时没有告诉她,在那一刻,她宁愿同她一起沉没。
“啊——”她突然高昂起头,嘶声尖叫。
在她神游间,血液奔流进他的脑间,在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他张口在她肩头狠狠咬下,并不尖利的牙齿没入她的筋肉。鲜血的腥甜立即溢满他的口腔,他控制住想把那块柔嫩的皮肤咬下来的冲动,慢慢松开牙齿,连同自己,一起退出。
失去压迫在背上的力量,她放下酸麻的手臂,上身趴在桌上。转头看血肉模糊的肩膀,竟像是看着她的初次之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感慨,也不过一句——就是这样了。
别无其他。
冷静下来的男人,见她噙着泪,面无表情地盯着肩头的伤口久久未动,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他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膝盖后侧,把她抱起,放到床上。
“你为什么咬我?”她平静地问。
他跪在她腿间,检查她的入口,确定没有撕裂后,抬头,看着她窘迫的脸,笑说:
“给你做个记号,以后你就是只我属于我的东西。”
她坐起身,拉过被子盖住他们的身体,坐到他面前,抚摸他左肩的伤疤,歪着头说:“那么,你又是属于谁的东西呢?”
他转头,从她的指缝中看着那块谈不上好看或是丑陋的疤痕,伤痛从他的眼内一闪而过。他拉过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床上,吻着她,到达她,轻声对她说:“我准许你,暂时拥有我。”
清晨,阳光替房间开了灯。
一缕橘黄的光线打在唐一路的额头,他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闻到陌生的味道,还有陌生的温暖。
白可枕在他手臂上,酣然而睡,头埋在他胸口。他略微低头,看到她的发顶的旋和她小巧的鼻尖。下身的温暖提醒他,他仍然深埋在她体内。
想到昨夜的情潮翻涌,他带着她一次又一次登顶,最后,她叫不出声来,只剩下嘤嘤哭泣。
他太粗暴了。或许是长期为了别人的欲望而表演,他自身又太过克制,冲动一旦爆发就是汹涌而来,像一个淘珠的人,找到一颗贝壳,饥渴地撕扯壳里的柔嫩,直到找到那颗寻觅多时的珍珠。
他食指的指尖轻点她的鼻头,凉得像冰一样。他已经非常习惯西部寒冷的天气,可是对她来说,这个地方确实太冷了。被子也不算厚,上面有交合过后的味道,但仍然残留着阳光的香味。
在他细微的骚扰下,白可呻吟了一声,手臂探出被子外,紧紧环住他,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口。
他看着她手臂上的青紫痕迹,在她几乎透明的皮肤上,触目惊心。一整晚的赤身相对,他竟没有好好看过她的身体。他拉开被子的一角,把她的头发轻轻压进自己的下巴里,顺着她的背看到她的小腿。
她的身材算不上多好,在白人眼里就是个还在发育的女孩子。
但她皮肤很美,毛孔几不可见,只在被他吸允过的地方留下点点血粒。标准的亚洲黄的颜色,就像是……像是某种果仁的表皮,包裹着绵弹的嫩肉。
她的腿合拢后会在大腿中间,膝盖内以及脚踝处留下细微缝隙,若有如无的性感,小性感。
也许在某些人看来,她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他居然是第一个欣赏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人。这让他高兴。
胸口微微的痒,是她的睫毛在骚动。酣睡的人悄然醒来,睁着眼,看着他的乳珠发愣。他耐心地等着她回忆起昨天的事,直到她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
这样看,她的眼睛比平时大了些,下巴尖细,颧骨上有淡淡的红晕。她的嘴唇,上下的唇瓣几乎一样的厚度,很少见,可是放在她的脸上,很漂亮。
他第一次觉得她漂亮,在斑驳的阳光中,在他厌恶的狭小阴冷的地下室里,一个氤氲着暧昧气味的早晨。
“满意吗?”他抽出枕在她头下的手臂,支住头,侧着身问道。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撑起,一低头就把她裸露的身躯尽收眼底。
她没有回答,局促地把被子拉高到肩膀,掩住身体。惊觉他还在她体内,越发窘迫。他看到她的睫毛在阳光下不停扇动,从鼻子里发出笑声,缓缓从她体内退出来。
已经有些干涩,他退出来时,她疼得皱起眉头。
他现在还不想起身,她由于害羞也不敢动,两个人相拥在床上静静躺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因为冷,起了鸡皮疙瘩,他看到,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他们的身体完全契合在一起。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一开始,他以为她是为了钱,后来以为是为了性。昨晚过后,他确定她不是。凭直觉。
“你曾经给了我十美元。”她答道,说得很顺口,像是已经念了很多遍了。
“什么十美元?”他问。
“就是……”她欲言又止,忽然起身,不敢看他,伸手够了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下床在书桌里一顿翻找,最后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盒子。她打开盒子,拿出一张叠得非常工整的十美元钞票,躺回床上,忍着害羞重回他怀抱里说:“就是这张十美元,你还记得吗?”
他把钞票展开,一排醒目的黑字出现在上面,是一句中文:妈妈爱你。
记忆的闸门打开,他脑中闪过一张张早已陌生的脸,包括那个女人,她含着泪说:“妈妈爱你。”
妈妈爱你,妈妈爱你……从此“爱”这个字变成了他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