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这里,什么时候?”热拉尔问。
“做梦的时候,还有一路,我们肩并肩坐着,静静地看日落。”
“哦。”
热拉尔敷衍地应了一声。他揪下一根草在手里看了看,脑中回想起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黎祥在电话里说,唐一路失血过多能抢救回来已经是奇迹,现在还在昏迷,醒不醒得了就看他的造化了。
热拉尔很难想象要是唐一路死了,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会怎么样,便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你,会不会是已经死了?”
“不会,他不会死的。”白可说。
“我是说如果,他要是真的死了呢?”
“我不知道。”白可不安地坐起来。初认识唐一路时她还能说要是他死了她就回中国当尼姑,但是现在,她找不到答案。
“白可,有时人生不需要太执着,反而会害了自己。”热拉尔像个兄长一样告诫道,“如果有另外一种可能,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白可问:“你在说什么?”
暗叹一声,热拉尔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要是告诉她真相,怕是又会多一条人命。再想想,白可、唐一路、唐一霆,这三个都是执着得让人头疼的家伙,既然白可和唐一路能够相爱,那么和唐一霆也是有机会的。唐一路现在随时都有见上帝的可能,要是他真死了,说不定对白可来说,唐一霆还算个慰藉。
热拉尔向自己承认,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对白可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甚至还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说实在的,我真想试试被一个女人这么疯狂地爱着的感觉,”热拉尔说,“你让我体验一下吧,对我说句‘我爱你’,就一句,好不好?喂,不说就算了,干吗拿这种眼神看我?”
他抱怨几句,失望地回过头看天。
浅淡的光从山脚下透出,慢慢变红,直至金黄。充满希望的光辉再度降临在这片草原上,目力所及,都是露珠晶莹的闪亮。
伸了个懒腰,热拉尔用脚尖戳了戳白可的手臂说:“走吧,你该出发了。”
“去哪?”白可问。
“去德州。”
“德州?”惊喜地从地上跳起来,白可问,“你真的放我走?不是开玩笑?”
“不是。”他边走边说。
“也不会耍赖?”白可跟在他身后问。
“谁耍赖了?”
“你明明……”
“好了好了,收拾好你的东西,快上路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屋前。白可兴冲冲地跑进屋子拿了件衣服就出来。
“等等。”热拉尔拖住正往驾驶座爬的白可。
“你又要反悔!”白可瞪着他。
“等一下,就一下。”热拉尔白她一眼,随后从屋子里拿出一些吃的放进车里,又取了些钱硬塞给她,“拿着吧,算我向你赔罪了。”
推辞了几次,见他坚持,她也就收下了。大力地拥抱了他一下,她发动汽车,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蓝色的汽车在视线里逐渐远去,热拉尔脸上的笑容不再。这游戏虽然是他设计,却已经脱离了他的主宰。
命运就像偏离轨道的飞机,看不到终点,又不知道要在哪里着陆。
满心雀跃的人开着她的雷鸟经过来时的路,一架飞机从头顶上飞过,她抬头望天,学贝莉的样子大叫着挥手。
开了一阵,她再度路过了那条橡树小径。这次她的心情一如从枝叶间透进的阳光那样明亮,林子里还有些未散的雾气,绿叶枝条从顶端的枝丫间垂下,好似童话里的仙境。
按热拉尔说的,她经过一座叫圣菲的城市就看到了66号公路的路牌。沿着66号公路直走,开上一整天,就到德州了。打起精神,车里放着快节奏的音乐,她一口气从早晨开到傍晚。当看到红蓝白的州旗在边境的政府建筑上迎风飘扬时,她大声欢呼。她终于到了,到了这片有山有海有沙漠的美丽疆域——他们叫她“孤星之州”。
一眼望去,前方的地势低且平坦,风中有牲畜栏里的味道。四周的建筑无不带着20世纪50年代残留下来的痕迹,她想她一定是到了传说中66号公路开始的地方,一个叫做阿马里洛的小城。
夕阳低低地垂在屋檐上,她放慢车速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周围只有几间充满西部风情的酒馆,古旧的房屋分散地建在沙地上,之间隔着几株仙人掌,不远处堆放着一些装酒用的木箱,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白可把车停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男人面对着夕阳一动不动,留给她一个孤独的背影。风吹动他的衣角,夕阳沉在前方,她揉揉眼睛总觉得不真实,怀疑自己走进了露天的影院,呈现在面前的只是电影里一个定格的画面。
一步步靠近,近到看清男人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牛仔外套。她走到他身边,他似太专注于欣赏落日景色,没有回头看她。
“一路……”她伸出的手在距他肩头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下,千言万语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那就什么也不说了。她默默在他身边坐下。他看夕阳,她看着看夕阳的他。
许久,她听到他说:“太阳都要下山了。”
“是啊。”她笑。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他回过头看她,抱怨的语气好像她刚刚只是去买一瓶酒。
“我走了很久吗?”她问。
“很久!你没看到我都老了吗?”他指着眼角一丝淡淡的纹路。
她伸出手指,笨拙地,微微颤抖地,摸上他的眼角。皮肤温暖的触感浸染指尖,泪一下涌出,她笑着说:“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傻妞。”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把她抱住。
闻着他颈间熟悉的香水味,是真的,用唇亲吻他的耳垂,是真的,叫他的名字听他的声音,也是真的。
“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委屈地说。
他用几个谎言轻巧地骗过了她。
“那你的病呢?都好了?”她问“都好了。我们回家吧。”他说。
“家?”
“嗯,我在这里买了一间房子,我把它装潢得和内州的那间一模一样。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