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画好的天边的云层和水蜜桃肖像的水彩悬挂在床头的墙壁,成为乐趣的不断来源。
在爱情观上,云似乎保留了高中时代纯情女生的梦境幻想。是一个日本偶像肥皂剧的超级观众。会为一些简单的拥抱掉落眼泪,也会为男女主角的悲情故事而放声大哭。喜欢高大英俊的男生,至少是能像偶像剧中那样可以浪漫邂逅。她的男主角在每天清晨的时候从她依偎的怀抱中把她轻轻地叫醒,或者是深情一吻,这才应该是美好一天的开始。但是她的父母并不赞同她的想法,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有稳定收入的老实人,有个好的职位,以后能养家糊口。为此,她和父母曾大吵一架,独自跑到住在涉谷的同学家里过夜,然后对同学说:“我是一定要一个我喜欢的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现在想想要是有钱就更好了,因为我的父母就没什么话说了。”
身边的日本女孩子介绍过几个男孩子给她,可是没有一个是她能喜欢上的。韩国的那个眼睛太小,虽然会点日语,却是她讨厌的关东腔;香港的那个胖胖的像个娃娃,完全将她心目中的偶像情结粉碎得一干二净。不管怎么说,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男生谈情说爱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她就一个人看看法国小说,晚上听听浪漫夜曲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浪漫的爱情来自它该来的时候。这是她爱情的基本公式之一。
来北京一年,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长城。因为从未来过,之前只是在电视或者地理杂志上看见过它的身影。来到中国以后,又被这里的学生告之,没有来过这里就不能算得上好汉。于是和其他几个日本女友一起结伴同行,坐着秋日清晨的旅游巴士,一路颠簸到长城脚下。
她沿着残石碎瓦一路攀爬在古老的城墙上,有时回头,后面是黑压压的人群紧跟其后,便感觉游玩的兴致减少掉一半。天空铺展在视线左右万里苍茫中,让她时常有重回古代的错觉。她喜欢生长在石头台阶两旁的一种不知姓名的植物,它们在澄静的天壁底下绽放出无数鲜红的小型花朵。有时她想要翻过这里的城墙,沿着陡峭的山壁走跳下去,感受另一种风景。可是却被同伴频繁地叫去拍照。大家争先恐后地在此留影,以证明自己是来过这里的女性好汉。她们当中有人带了DV,一路走一路拍,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拍些什么,但是好歹记录了这次很有感觉的游览。累的时候,她会坐下来,和同伴简单地聊几句,然后就仰望蓝似深海的天空。太阳的光线剧烈地在上方凝聚和前移,像是一双巨大的光与热合成的翅膀。
下午返城之前,她们找到了一家餐馆吃饭。没料到,里边还有一道日本的著名菜式寿司。兴致勃勃地点毕等待上菜,等来的却是一盘类似于米饭团外包裹紫菜的简单制品,毫无在日本常吃的原版寿司上口。她一边咀嚼这不伦不类的盗版寿司,一边想,这就像她现在总觉得缺点什么的生活一样。
从前
从前,这两颗异国的星星也有相遇的时候。看似各自行驶的轨道在某个时地也会有重合的部分。这段不可思议的轨道段落发生在大学的开端进行不久,新一届的留学生举行的圣诞派对上。烟是学生会国际交流社的社员,而云是新一届的准留学生,一切似乎发生得理所当然。晚间的空气被跳动的音乐和美味的食物震荡得四处摇摆。烟和应邀参加交流社的社长一起,坐在被不同国籍的学生包围的人群中间,像是一堆奶油中间的冰块。到处是穿梭不定的人影。被拼合的两个桌子上面,摆放着寿司、天罗妇、意大利面条、烤乳猪、炸鸡腿和各种酒水饮品,大都是留学生们亲自下厨烹饪的。
后来社长和一些留学生们去喝酒聊天,其他的学生们则随着新放入的舞曲CD尽情摇摆。烟坐在光影恍惚的角落,什么事也不想做。房间已经拥挤得不行,他只好去走廊透气,靠在午夜的雪白墙面。在抬头的时候,烟发现对面还有一个文静的女子。她穿着粉红色的滑雪衫和灯笼裤,如同一只温顺的小兔。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在喧嚣旁边的一处寂静隙地开始攀谈起来。言语的障碍没有造成什么沟通灾难,反而在一些猜测和推断中让话语变得有趣起来。之后,他们很容易就能在学院的某处碰面,便互相点头热情微笑,似乎是对那夜畅谈的无限怀念。还有几次,云会去旁听一些为本科学生开设的公共课程,偶尔也能碰到烟。两人于是继续坐在一起,继续难忘的愉悦交谈。
从前,烟和云都向作为朋友的我频繁地谈到彼此。烟说:“她可真是能让我快乐的女孩子啊,跟她在一起我总是能有聊不完的话题,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她的中文说得坑坑洼洼的时候也很可爱,像是一个发生器有些故障的电子娃娃。”云说:“哎呀,可是没遇见过这样谈得来的人啊。有时和从日本来的同伴也没有和他这么能聊下去。我有一次做梦还梦见他了呢,醒来的时候,一个人望着清晨的天花板发呆,想想下次两个人可能还在什么地方不期而遇。”
只是谁也没有拨通对方的手机发出聊天的邀请。两个人的心里都沉浮着一艘精致的小船,他们会跟随风的方向而任其漂泊。谁也没有想过主动地走向甲板,手握转舵,目视前方,驶向理想。两个人坐在各自高高的桅杆上急切地等待风把如同零落在水中的花瓣一样的船只吹向梦想的水域。但是不久,云给我发来短信,她将在这学期的秋天返回东京,结束1年零3个月的中国游学历程。原因是在日本找到一份薪水高兴趣浓的艺术工作,飞机票订在下个星期二。不知道烟会不会接到云辞行的电话,也不知道烟会不会如此的在人群里没有目的的期盼中渐渐地失去一个熟悉身影。
两个寂寞的人在等待相遇的中途就这样幻化成一阵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