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后跟着的四个跟班般的人物,这四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但是坐着的各位,甚至连摘星楼里的小舞女都知道这四个人不好惹。
因为刚刚宗人府带着一帮人进来,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小跟班似的人物,眨眼间就把这十来个人扔了出去。
要知道为首的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七境的人物。
何谓七境,知阴阳,晓天意。站在了天下最巅峰的位置,他们的一言一行,万众瞩目,影响无数人的生死。
虽然为首者踏入这个境界才十来年,但是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如此轻易解决的。更何况身为宗人府副首,意味着身上流着当今神王的血脉。再加上王族绝学层出不穷,竟然被瞬间打残,对面这人的实力确实可怕。
如果大胆想一下,假如身后的四个人都是同一个水平的人,那么能带着四个七境强者招摇闹事的人,那么身后的势力有多么可怕。要知道七境之人,在上古时期天庭在的时候,在天庭也可以作为一方权臣的人物。这样的人作为一个跟班,想想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至少,在如今的这个天京城,也只有当今的那位神王有这个排场。
所以在这位宗人府的二号人物被打废扔出去之后,已经有一刻钟没有人来了。恐怕整个天京都在思考,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能带着四个如此高手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那么当众打断雍亲王的腿的他,到底有什么思量呢。
这一个问题,不仅仅在座的各位开始揣测着,连天京城智谋最高深的两相恐怕此刻都坐在自己的府中进行着猜测。
毕竟对任何一个地方来说,一名七境强者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这里还有四枚大摇大摆的站着。
处在所有人议论与猜测中心的那个人,此刻吃完了桌塌上的灵果,升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自己把那个雍亲王踹走的原因是影响自己看曲,现在自己做的事情恐怕比那雍亲王还远远不如。
随口把果核吐在了那从遥远的西方大陆运过来的珍贵的毛毯子上,那果核带着的污渍直接让那块鲜艳美丽的毛毯子出现了明显的一块痕迹。
那位御史大夫的大公子忍不住扯了一下眉毛,但是瞬间又把表情恢复到刚刚,继续看着歌舞,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时候,四人中为首的一个老者突然上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倒是让坐在座位上的各位立马紧张了起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等待着。
但是那个老者却看都没有看下面的人,让一个个平时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人物心里松了一口气,倒是有几个心高气傲的人有点不舒服竟然被无视了。
那老者躬下身子悄悄的在那男子耳边说了句话。
下面的众人有的竖起耳朵,有的用酒杯上的影子,有的用眼睛斜视,都想看一下那老者说的是什么。
可是当眼睛看过去,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雾。
耳朵竖起来,听见的也只是嗡嗡的声音。
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是也只能叹一口气,毕竟万一能听到什么,也不错,不至于一群人如履薄冰坐到这里,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那老者其实说的也很简单的一句话。
“酒道人,苏先生的魂灯都灭了。”
那个放浪形骸的男子突然间顿住了身子,下一秒似乎一股冲天的气势蓬勃爆发,但是又瞬间消失,让四周的人以为出现了什么幻境,只不过眨眼间,这男子又仿佛瘫了一般,靠在了那位侍女的身上,立马把这位摘星楼的侍女吓得满脸通红。
他一边惬意的靠着,一边挥手道,“准备准备,我们也要动手了。”
左手拿起了采自西南雪山的冰羽雪果,慢慢的放入嘴中,一口一口享受的吃了起来。
放浪的身姿下,没有人看懂,那颗黑色的眼珠中,藏着怎么样的神采。
画面回到了无垠东海旁。
在老先生说完之后,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就连恒古至今,四季变换都不曾停下自己的步伐的海风,此刻都低下了自己的高傲的头颅。
鹤十七想说什么,但是似乎因为老先生的长久以来的威严,并没有开口。
王临渊皱起了眉头,道:“老先生,刚刚你有所消耗,何不推到明日再战。”
鹤十七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带着一分期许看向了老先生。
但是老人却似笑非笑,目光看向了刚刚那伙人所在的地方。
此刻,原本站立的数十人,早就已经化成了灰烬。这也是赤箭术和赤阳丸的效果,把身体中所有能释放出力量的地方全部利用干净,那么一旦结束,那么一切都结束,不会留下丝毫的东西存在。
留下的只有那一点点的灰,证明你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
老人看着那边,脸上泛起了别样的色彩。
老人的左眼上方有一块明显的老人斑,似乎充满着苍老和无尽的岁月感。
他的话语很简单,但是听不出一丝的老迈,“别让流血的人白流。”
王临渊想说什么,但是被立刻打断了。
“我知道你不想占便宜,可是儒门讲礼,但是儒门不能因为礼而变的迂腐,要知道,你们的那位圣人都说过要盟也,神不听”
这句话的来历是当初孔圣未成圣前的一个故事,当时孔子途经蒲邑,遇到当时的卫国大夫公孙氏占据蒲邑进行大规模的反叛。因为担心孔子去卫都帮助卫王平叛,于是蒲邑人扣留了孔子。
有个叫公良孺的弟子,带着五辆私车随从孔子。他为人高大,又素有贤能,修为高深,在蒲邑被公孙氏等人用地利围困住之后,对孔子说:“我昔日跟着您在匡遭遇危难,如今又在这里遭遇危难,这是命啊。我与您再次蒙难,宁可搏斗而死。”
当时搏斗非常激烈,蒲邑人伤亡惨重,如果再继续困住孔子,就会牵扯他们太多的精力,对叛乱的大业影响太大,于是对孔子说:“如果你不去卫都,我们,放了你。”
于是孔子和他们立了盟誓,蒲邑人将孔子放出东门。孔子刚刚出了东门,就前往卫都.当时孔子的弟子子贡还说:“盟誓难道可以背弃吗?”孔子回答:“这是要挟订立的盟誓,神是不会理睬的。”
老先生用这句话来告诉王临渊,守礼很重要,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受之小礼不放,那么只是迂腐。
王临渊听了情不自禁笑了一下,这种孔圣人的黑历史,也只有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敢讲出来。
笑的同时也看向了那边,当时的二十多人,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了。
活着的时候或许一个个名震一方,或许娇妻在旁,子孙满堂,但是为了一个目标,毁去容貌,埋藏踪迹。
到如今灰飞烟灭。
心中执着的东西,和别人用生命做出的努力。
是为了那点东西,舍去努力,还是牺牲那点东西,不辜负努力呢?
当王临渊握住了手中的剑的时候,已经表明,他做好了选择。
此刻在场的几人,甚至加上听不懂他们说话的陈侃,都盯着他的动作。
鹤十七以及那位巨人,眼睛都露出了好奇。
面前这位人的选择,可能关系到了整个天下。
突然之间,王临渊笑了。
一开始酣畅淋漓到后面的声嘶力竭。
让不知情的陈侃上前一步想进行安慰。
他挥了一挥手,示意放心。
微微抬头,眼睛中释放出了夺目的光彩。
陈侃似乎都产生了错觉,好像那一刻看到了一道璀璨的光芒,在空气中闪烁。
鹤十七与旁边那位巨人都微微吃了一惊。他们仿佛看到了巨龙临渊,盘旋而上,那是一股冲天而上的气势。原本当他过来之时,无论背负着天下多大的盛名,他所面对的存在,最不缺的就是名气二字。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步走来,失去了自己原有的风采。
所以他这些天,有压抑,有迷惘,也有放开自己的拘束,无数的情绪被放大,导致他不是他,导致他变成了他。
前者的他是站在顶端的他,后者的他是凡夫俗子的他。
也正是面前人的选择,让他最后冲破了最后的障碍,走出了自己的路。
人间最顶端的人,和红尘滚滚中的人,合二为一的人。
掌握着无上的力量,又敢于也乐于看向最低处的风景的人。
可能这就是儒者一生的追求吧。所以在外来的人看来,刚刚那位小心翼翼的王临渊不见了,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是那位奔波万里赴楚都,斗酒一剑斩东南的儒门宗师了。
那位被人们称呼为侠,不掩迂的儒门宗师回来了。
鹤十七皱眉头,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再次突破了。心境上的突破显示着他在七境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了,眉头皱起之后开始松下,就算是他现在做的事情和自己的立场不一样,还是出现了一丝丝佩服之情,这样的男子让她可以说是见惯了天骄雄主的人都产生了一丝敬佩。
因为只有她这种走到了这么远的人才知道,走出这一步有多么的难,多么的不容易。
他盯着老先生。
眼中不再带有任何不该带有的东西。
如之前的敬佩,尊敬,或者是隐藏在最深处的一丝丝害怕。
此刻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字,战。
“战!”
王临渊只是厉声喝出了一个字,因为他只来得及喝出一个字。
他的剑已经替她说了其他的话语,老先生的剑也盖住了其他的话语。
这一个字出口,他体内所有积蓄的浩然剑气一息间全部从指间嗤嗤射出,一道道纯白色的剑光,瞬间化为一场暴雨,全部打向了老先生的身侧。
假如从剑气的凌烈程度,气势角度,这样的剑气单从外观上还不如刚刚那几十人蓬勃而出的剑气那样气势十足。
但是在场的各位,除了陈侃,都是剑中翘楚,都看出了这一道道剑气大巧不工,藏韵于内的特点。
单单在剑道上的这份造诣,鹤十七可以大方承认不如。
无论是他这一声厉喝还是此时纯白色剑光形成的暴雨,都显示了他坚决的决心。老先生感触的看了一下他,继续用他原来的度,一剑指向了他。
因为就算是王临渊跨出了那一步,对于他来说,他还是七境的人。
而他,是众生之上的第八境。
是站在云端的天上人。
举头天外望。
无我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