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爱意味着希望,渴望行善。我们只能这样理解爱情而不能有别的理解。换句话说,我爱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祖国,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妻子、祖国比别的孩子、妻子、祖国更幸福。任何时候没有过,也不可能有这种情况,我爱的只是我的孩子,或者只爱我的妻子,或者只爱我的祖国。任何人都是在同时爱着孩子、妻子、祖国和人们,同时人们出于爱情而希望他所爱的各个对象能获得幸福,其条件是相互联系的。
因而,人为了所爱的生命中的一个所进行的爱的活动,不仅妨碍为其他人而进行的活动,而且常常是有害于其他人。
对祖国的爱,对选中的职业的爱,对所有人的爱,也完全如此。如果一个人为了以后的最大的爱而拒绝眼前最小的爱,那么十分清楚,这个人,尽管他全心地希望,却永远也不能权衡,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为了将来的要求而拒绝眼前的要求,因而他也就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而总是挑选那些会给他带来愉快的爱的表现,也就是说,他的行动不是为了爱,而只是为了他个人。如果一个人打定主意,为了未来另一个较大的爱,他最好放弃眼前最小的爱,那么他这是在欺骗自己,或者欺骗别人,他是谁都不爱,而只爱他自己。
对未来的爱是不存在的,爱只能是现实的。一个人,如果在现实中没有表现出爱,他就根本没有爱。
那种被不理解生命的人称作爱情的东西,只是对自己个人幸福的某一些条件的偏爱;当不理解生命的人说他爱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或者朋友的时候,他说的只是由于他妻子、孩子、朋友的存在增添了他个人生命的幸福。
这种偏爱同真正爱的关系就像存在同生命的关系,那些不理解生命的人总把存在当做生命。同样,这些人也总把对个人生存的某些条件的偏心叫做爱。
这种感情——对某些存在的偏心,例如,对自己的孩子,甚至对某些职业,再比如对科学、对艺术的偏爱等,我们也都把这些叫做爱,但是这种偏心感情各不相同,无穷无尽,它汇集了人的动物生命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复杂性,不能称之为爱,因为它们不具备爱的主要特征——即以幸福为目的和后果的活动。
这些偏心的热烈表现只能煽起动物性躯体的热情之火。热烈地偏重一些人而不去重视另一些人,这被人错误地称作爱,其实,它不过是未嫁接的小果树,在它上面有可能嫁接上真正的爱之枝,可以结出爱之果。但是作为未嫁接的小果树,它毕竟不是成熟的果树,它不能结出苹果,或者它只能结出苦果来代替甜果。
偏爱、嗜好同样不是爱,不能给人带来善,只会给人带来更大的恶。正因为如此,世界上发生的那些最大的恶行都是因为这个被充分赞美的爱,对女人的爱,对孩子、对朋友的爱引起的,当然更不必说对科学、对艺术、对祖国的爱了。它们只不过是把动物性生命的某些条件暂时看得比另外一些更重而已。
为了使人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理性意识向他揭示的幸福中,人被赋予了理性意识。谁把自己的生命投到这个幸福中,谁就获得了生命;谁把生命投放到动物性躯体的幸福中,谁就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剥夺了。
精神的诞生
——[俄国]托尔斯泰
你们应当重新诞生。”基督说。并非有人命令人诞生,但是人不可避免地要被导引到这上面去。他需要在今世中重新诞生——生出理性意识,以便获得生命。
为了使人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理性意识向他揭示的幸福中,人被赋予了理性意识。谁把自己的生命投到这个幸福中,谁就获得了生命;谁把生命投放到动物性躯体的幸福中,谁就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剥夺了。
有些人认为,人的生命只是追求个人躯体幸福的。这些人听到了这些话,他们也不是不承认这些话,而是不理解它们。他们觉得这些话意味着某种故意装出来的感伤的、神秘的情绪,或者是毫无意义,或者有意义的东西很少。他们不理解这些话的意义,因为这些话解释的是他们达不到的那种状态,正像干燥的、没有萌芽的种子是不能理解潮湿的、已经发芽破土的种子状态一样。对于干燥的种子来说,照射着太阳,无非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偶然现象,至多只能增加一些热和光而已;但是,对于已经抽芽的种子来说,太阳却是诞生生命的重要因素。人也是这样,对还没有经历过动物性躯体和理性意识的内在矛盾的人来说,理智的阳光仅仅是感伤的神秘词语,只是毫无意义的偶然现象。也就是说,在理智的太阳底下,只有那些已经有生命萌芽的人才能走向生命。
那么,生命是怎样诞生的?它诞生的原因是什么,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诞生?它是否不仅在人身上,还在动物、植物身上有所表现?对于这一切,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了解的。耶稣基督在谈到人的生命诞生时说,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也不可能知道这个。
的确,人怎么能知道生命是怎样在他身上诞生的呢?生命是人的光明,生命就是生命,是一切的开始,而人又怎能知道生命是如何诞生的呢?对人来说,那种被诞生和死亡的东西并不是生命的东西,而是在空间和时间上出现的东西。因而对于人来说,真正的生命永远存在着,它既不能生,也不能死。
一旦怒火中烧,把思想唤醒,人就会独自穿过有如荆棘丛生的累累错误,只身冲进灼人的多如星火的疑虑,踏着旧真理的瓦砾,继续前进!
斗志昂扬的人
——[前苏联]高尔基
一旦怒火中烧,把思想唤醒,人就会独自穿过有如荆棘丛生的累累错误,只身冲进灼人的多如星火的疑虑,踏着旧真理的瓦砾,继续前进!
庄严、高傲、自由的人,勇敢地正视真理,对自己的怀疑说道:
“你说我软弱无力认识有限,这是一派胡言!我的认识在发展!我知道、看见并感觉到认识在我身上发展!我根据痛苦的轻重程度去探测我的认识的增长,如果认识没有增长,我就不会比从前更感到痛苦……
“但是,我每前进一步,我的需求就更多,感受更多,我的见识也越加深广。我的愿望的迅速增长,意味着我的认识在茁壮成长!现在我的认识好比点点星火,那又算得了什么?点点星火可以燎原!将来,我就是照彻黑暗宇宙的熊熊烈焰!而我的使命就是要照亮整个世界,熔化世上无数的神秘之谜,达到我和世界之间的和谐,创造我自己内心的和谐。我要把人间照亮,而人间的生活乌七八糟、痛苦万状,布满了不幸、屈辱、痛苦和怨恨,犹如布满了疥疮,我要把人间一切可恶的垃圾统统扫进往日的墓穴!
“各种迷误与过错,犹如一条条绳索,把惊惶失措的人们拴在一起,把他们变成了一群鲜血淋漓、令人厌恶、互相吞食的野兽,我的使命就是要解开这些绳索!
“思想创造了我,为的是掀翻、摧毁、踏碎一切陈腐、狭隘、肮脏和丑恶的东西,在思想锻造出来的自由、美和对人的尊重的坚固基础上创造新的一切!
“我是苟且偷安无所作为的死敌,我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大写的人!
“一部分人默默无闻地从事力不胜任的奴隶劳动,完全是为了让另一部分人尽情享用面包和各种精神财富,这种生活毫无意义,可耻而又可恶!
“让一切偏见、成见和习惯都见鬼去吧,它们像粘滞的蜘蛛网,缠绕着人们的头脑和生活。它们妨碍生活,强制人们的意志,我一定要把它们铲除!
“我的武器是思想,而且坚信思想自由、思想不朽以及思想的创造能力永远不断增长——这就是我的力量取之不尽的源泉!
“对我来说,思想是黑暗生活中惟一不会欺骗我的永恒灯塔,是世上无数可耻谬误中的一点灯火;我看见它越燃越旺,逐步把无数秘密彻底照亮,我跟随着思想,在她永不衰竭的光芒照耀下前进,不断向上!迈步向前!
“不论在人间还是在天上,没有思想攻克不了的堡垒,也没有思想震撼不了的圣物!思想创造一切,这就使她拥有神圣不可剥夺的权力,去摧毁可能妨碍她自由生长的一切。
“我平静地认识到偏见是种种旧真理的外壳,思想一度创造了旧的真理,正是思想的火焰又把它们烧成了灰烬,如今盘旋在生活之上的重重谬误,都是旧真理的灰烬中的产物。
“我还认识到,胜利者并非是摘取胜利果实的人,而仅仅是固守在战场上的人……
“我认为生活的意义在于创造,而创造是独立自在而且无穷无尽的!
“我要前进,要燃烧得更加明亮,更彻底地驱散生活中的黑暗。而牺牲就是对我的褒奖。
“我不需要别的褒奖。我认为,权力是可耻而乏味的,财富是沉重而愚昧的,荣誉是一种偏见,它来自人们不善于珍重自己,来自人们卑躬屈膝的奴隶习性。
“怀疑!你们不过是思想迸出的火花而已。为了考验自己,思想才用剩余的力量生育你们,并用自己的力量把你们抚养!
“总有一天,我的感情世界将同我永生的思想在我胸中汇合成一团巨大的创造性的火焰。我将用这火焰把灵魂里一切黑暗、残暴与凶恶的东西烧光。我将同我的思想已经创造出来和现在正在创造的神灵一模一样。
“一切在于人,一切为了人!”
于是,他威严而自由地高昂着骄傲的头颅,重新迈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踏着已化为灰烬的陈腐偏见,独自在种种谬误构成的灰白色的迷雾里前进。他身后是沉重的乌云般的旧日的灰尘,而前面则是漠然等待着他的无数的谜。
它们像太空的繁星不计其数,人的道路也永无止境!
斗志昂扬的人就这样迈步向前!不断向上!永远向前!不断向上!
人的本性分为两种,一种是艺术的,一种是纯理智的、抽象的。
人的艺术型和思维型
——[前苏联]巴甫洛夫
通过对各种不同的神经官能症患者的分析,我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歇斯底里和精神衰弱是人所特有的两种神经官能症,并且与人的两种高级神经活动类型有微妙的联系。人的两种高级神经活动类型,一种是艺术型,是与动物相类似和接近的一种类型,因为动物也是仅以直接感受器来感知那表现为印象的全部外在世界的;另一种类型乃是思维型,它是以第二信号系统工作的。因此,人脑是由动物的大脑和表现为词的人的大脑部分所组成的。第二信号系统是从人类起才开始占有优势的。可以设想,在某些不利的条件之下,在神经系统衰弱的情形之下,如果能重新进行大脑的种族分析的话,那么有的人就可能主要是运用第一信号系统,有的人可能主要是运用第二信号系统。这就把人的本性分为两种,一种是艺术的,一种是纯理智的、抽象的。
在各种不同的,如果不利条件之下这种分歧达到极大的程度时,那时人类高级神经活动的这种复杂性就发生病态表现,可以说,就成为夸张艺术家和夸张思想家(病理学)。在我看来,前者相当于歇斯底里病人,后者相当于精神衰弱患者。我曾经在神经病院见过许多神经官能症患者。如果就这些病人的无生活能力和不活动情形而言,有种种事实可以证明,精神衰弱患者在生活上必定较歇斯底里患者更加无能为力。许多歇斯底里病人都会变成生活上的“大活动家”(就连那位创立某种特别宗教的美国女子,她虽然是个典型的歇斯底里病人,但她也赚得了百万横财和声誉)。相反,就生活而言,那些只运用词的精神衰弱患者大部分是完全孤立无助的,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适合。当然,有些歇斯底里病人在生活方面也达到了极度的混乱,他们同样不能给自己找到生活位置,结果成为他自己和别人的一种负担。
我曾经给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动物患神经官能症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呢?很显然,在动物中间,精神衰弱患者是不可能有的,因为它们没有第二信号系统。归根到底,第二信号系统都是由人的一切复杂关系转变的,我们已形成了词的、抽象的思维。第二信号系统是生活关系上最早的和最经常的调节器。动物没有这个调节器。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决定着它们的一切,直到最高峰的高级神经活动。人的第二信号系统,按照两条轨道分别作用于第一信号系统和皮质下部。其一,第二信号系统是以它的非常发展的、而为皮质下部所缺乏的、或者差不多缺乏的抑制(应想到在第一信号系统内,这种抑制是较不发达的)来发生作用;其二,第二信号系统是以它的积极活动——诱导规律——发生着作用。既然我们的活动都被集中到词的部分内,即第二信号系统内,那么第二信号系统的诱导作用就必定要作用于第一信号系统和皮质下部。
这样类似的作用不可能出现在身上。不过这样的关系或许可以表现为这种形式,即抑制过程在第一信号系统内(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是在皮质下部上面)是很微弱的。如果这种关系存在,即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也是这种皮质下部的调节器的话,就能够形成实际上类似于歇斯底里病人情况的关系,而且如果在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内抑制过程是很微弱的话,皮质下部就会发生一种不适合于外来刺激物作用条件的骚扰。可见,动物也许有某种类似于歇斯底里病人的东西。所有的论述即可表明,我们人有第二信号系统于皮质下部的压力。实质虽然是相同的,不过在前一种场合,其抑制来源是双重的(一部分渊源于积极系统,另一部分渊源于主动的活动),而后一种场合的来源却是惟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