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曾一度懂得在自己的生命内部也会有太阳升起之时的我,几经彷徨后,又回归到等待黎明的心境。不论是在每年的冬季要持续五个月之久的信浓山区,还是在好似新开垦的处女地的东京郊外的田野,或是在便于观赏那城镇上空的日出的隅田川的岸边,我一直在翘盼着天明,不仅如此,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也曾沦为异邦的旅人。在那时,无论从宛若紫色的泥土般的遥远的海上,无论从看去如同梦境般流泻着蓝色磷光的热带地区的水波之间,也无论是在如冰的石建筑鳞次栉比、林荫树凄冷昏黑、万物仿佛全部结冻了似的寒冷的异乡街头,我仍然在固执地盼着天明。甚而在梦中思念着遥远的日出,踏着朝霞向故乡迢迢归来。
我等待了三十多年。恐怕我的一生就要在这样的等待中度过了。然而,谁都可以拥有太阳。我们的当务之急不仅仅是要追赶眼前的太阳,更重要的是要高高地举起自己生命内部的太阳。这种想法与日俱增,在我年轻的心灵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现在我所想象的太阳,已经到了古稀高龄。仅就记忆中的,自物心相合以后的太阳的年龄,如今已经是五十有三。如果加上我无从记得的从前的年龄,那么太阳是怎样一位长寿的老人,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知晓的。
人若到了五十有三的年龄,不衰老者极为少见。头发逐年增白,牙齿先后脱落,视力也日渐减弱。曾是红润的双颊,变得就像古老的岩壁一样,刻上了层层皱纹。甚至还在皮肤上留下如同贴在地上的地苔一样的斑点。许多亲密的人相继过世,不可思议的疾病与晚年的孤独,在等待着人们。与人的如此软弱无力相比,太阳的生命力实在是难以估量的。看它那无休无止的飞翔、腾跃,以及每夜沉落不久又放射出红色朝霞的生气、真正拥有丰富的老年的,除太阳之外,更有何者?然而,在这个世上,最古老的就是最年轻的。这个道理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早上好!”
我再一次致意。仍旧没有回答。然而我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而且感觉到了自己内部的太阳正在醒来,因此我坚信,黎明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光临。
金钱买不来美德,美德却能产生出金钱及人的其他一切公的方面和私的方面的好东西。
美德
——[古希腊]苏格拉底
一般地说,如果在智慧的指导之下灵魂所企图或承受的一切,结局就是幸福。但如果在愚蠢的指导之下,结局就相反!
如果美德是灵魂的一种性质,并且被认为是有益的,则它必须是智慧或谨慎,因为灵魂所有的东西,没有一种是本身有益或有害的,它们都是要加上智慧或愚蠢才成为有益或有害。
别的那些善,如财富之类,它们善恶不定,它们岂不是也要看灵魂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指导和利用它们,而变成有益或有害的吗?
这不是对人的本性普遍的真吗?芽一切别的事物都系于灵魂,而灵魂本身的东西,如果要成为善,就都系于智慧,所以推论下来,智慧就是对人有益的东西——而美德,也是如此。
美德整个地或部分地是智慧。
如果善不是由于本性就是善的,岂不是由于教育而成为善的吗?
金钱买不来美德,美德却能产生出金钱及人的其他一切公的方面和私的方面的好东西。
不要说,我找到了真理,只要说,我找到了一条真理。不要说,我找到了灵魂的道路。只要说,我遇见了灵魂在我的道路上行走。
论自知
——[黎巴嫩]纪伯伦
于是一个男人说:请给我们讲自知。
他回答说:
在宁静中,你的心知道了白日和黑夜的奥秘。
但你的耳朵渴求听取你心的知识的声音。
你常在意念中所了解的,你愿能从语言中知道。
你愿能用手指去抚触你的赤裸的梦魂。
你要这样做是好的。
你心灵隐秘的涌泉,必须升溢,吟唱着奔向大海;
你无穷深处的宝藏,必须在你目前呈现。
但不要用秤来衡量你未知的珍宝;
也不要用杖竿和响带去探测你知识的浅深。
因为“自我”乃是一个无边的海。
不要说,我找到了真理,只要说,我找到了一条真理。
不要说,我找到了灵魂的道路。只要说,我遇见了灵魂在我的道路上行走。
因为灵魂在一切道路上行走。
灵魂不只在一条道上走,也不是芦草似地生长。
灵魂像一朵千瓣的莲花,自己开放着。
美不是一种需要,只是一种欢乐。她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论美
——[黎巴嫩]纪伯伦
于是一个诗人说:请给我们谈美。
他回答说:
你们到那里追求美,除了她自己作了你的道路,引导着你之外,你如何能找着她呢?
除了她做了你的言语的编造者之外,你如何能谈论她呢?
冤抑的、受伤的人说:“美是仁爱的,和柔的,如同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她自己的光荣中半含着羞涩,在我们中间行走。”
热情的人说:“不,美是一种全能的可畏的东西。暴风似地,撼摇了上天下地。”
疲乏的,忧苦的人说:“美是温柔的微语,在我们心灵中说话。
她的声音传达到我们的寂静中,如同微晕的光,在阴影的恐惧中颤动。”
烦躁的人却说:“我们听见她在万山中叫号,与她的呼声俱来的,有兽蹄之声,振翼之音,与狮子之吼。”
在夜里守城的人说:“美要与晓曦从东方一齐升起。”
在日中的时候,工人和旅客说:“我们曾看见她凭倚在落日的窗户上俯视大地。”
在冬日,阻雪的人说:“她要和春天一同来临,跳跃于山峰之上。”
在夏日的炎热里,刈者说:“我们曾看见她与秋叶一同跳舞,我们也看见她的发中有一堆白雪。”
这些都是他们关于美的谈说。
实际上,你却不是谈她,只是谈着你那未曾满足的需要。
美不是一种需要,只是一种欢乐。
她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她不是那你能看到的形象,能听到的歌声,却是你虽闭目时也能看见的形象,虽掩耳时也能听见的歌声。
她不是犁痕下树皮中的液汁,也不是结系在兽爪间的禽鸟。
她是一座永远开花的花园,一群永远飞翔的天使。
阿法利斯的民众啊,在生命揭露圣洁面容时的美,就是生命。
但你就是生命,你也是面纱。
美是永生揽镜自照。
但你就是永生,你也是镜子。
太阳神噢,在你的左边是这黄昏,在你的右边是那黎明,请你让这两者联合起来吧!就让这阴影和那光明相互拥抱和亲吻吧!就让这黄昏之曲为那黎明之歌祝福吧!
黄昏和黎明
——[印度]泰戈尔
在这里,黄昏已经降临。太阳神噢,你那黎明现在沉落在哪个国度、哪个海滨?
在这里,晚香玉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宛如披着面纱的新娘,羞涩地立在新房之门;晨花——金香木,又在哪里绽蕾?
有人被惊醒。黄昏点燃的灯火已经熄灭,夜晚编好的白玫瑰花环也已凋落。
在这里,家家的柴扉紧闭;在那边,户户的窗子敞开。在这里,船舶靠岸,渔民入睡;在那边,顺风扬起了篷帆。
人们离开客店,面向朝阳向东方走去;晨光洒在他们的额上,可他们的渡河之费直到现在还没有偿付;透过路旁的一扇扇窗扉,那一双双黑黑的眼睛,含着怜悯的渴望,正在凝视着他们的后背;一条大路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犹如一封朱红的请帖发出邀请:“一切都已为你们准备就绪。”随着他们心潮的节奏,胜利之鼓已经擂响。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乘坐着日暮之舟,向灰暗的晚霞微光中渡去。
在客店的院落里,他们铺下破衣烂衫;有人孤独一身,有人带着疲惫的伴侣;黑暗中无法看清,前面的路上将有什么,可是,现在他们正悄悄地谈论着后面走过的路上所发生的事;谈着谈着话语中断,尔后一片静寂;尔后他们从院里抬头仰望,北斗七星正悬在天边。
太阳神噢,在你的左边是这黄昏,在你的右边是那黎明,请你让这两者联合起来吧!就让这阴影和那光明相互拥抱和亲吻吧!就让这黄昏之曲为那黎明之歌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