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半夜的喧嚣,隆重盛大的宴会终于结束了,来宾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道尔柯特城。热闹了许久的大厅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夏特利经过大半夜的兴奋,终于熬不住困倦,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看他睡得多么香甜啊,宴会带来的喜悦还没从他红扑扑的脸蛋上退去,他在睡梦中还微微笑着。他的金黄色的头发散乱着,有的还调皮的贴在额角,真让人看了觉得可爱。
华尔逊律师轻轻地走到沙发边上俯身看了看夏特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老伯爵看着华尔逊律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华尔逊律师,到底怎么样?发生什么大事?”
“的确是件大事,而且是个坏消息,这真让我为难。”华尔逊律师皱着眉头,还在不停地摇头,“我真希望这不是真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老伯爵有些恼怒了,从晚餐时华尔逊匆匆忙忙进来告诉他发生一件大案一直到现在他都被这件事情所困扰,现在他又看到华尔逊律师这样吞吞吐吐的,更是生气了:“华尔逊,你为什么总是盯着冯德罗?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案子,让你也焦急不安,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你快说呀……,难道是有关冯德罗的?”
“是的。”华尔逊脸色很难看,“我今天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如果那些消息查证属实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孩子就不能继承您的爵位,他只是您的一个小孙子而已。”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老伯爵瞪大了眼睛一副暴怒的样子,“你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如果未来的小伯爵冯德罗不是他的话,那会是谁?”
“我接到通知,您的长子包维斯也留下了一个儿子,他现在暂住在伦敦的一家旅店里,他已正式提出了继承爵位的要求。”
“包维斯的儿子?怎么可能?一定是个圈套,这不是事实!不是!”老伯爵终于发怒了,他的眉毛拧成了一股,额上的青筋一条一条暴出来,那神情像要把华尔逊律师吞下去似的。
“伯爵,一开始我的反应也跟您一样,但是他们递上来的材料和各项证据都很齐备,而且我也亲自询问过有关问题,确实让人不可不信啊。”
华尔逊律师跟老伯爵走到客厅的窗台前,尽量放低声音,慢慢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今天早上,有一个自称是包维斯太太的女人急冲冲地跑进华尔逊的律师事务所,要求承认她和包维斯的孩子的爵位和一切权利。华尔逊律师看着这个虽然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举止粗野,言语庸俗,实在很意外,也很难相信她所说的话,便要求她讲述自己和包维斯的生活经历并出具相关的证明材料。这个女人一边跷着脚一边猛抽香烟,说自己六年前和包维斯是在伦敦结的婚,婚后生有一个男孩,因为性格不合,一年多后他们分手了,现在孩子已经五岁了。因为自己也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什么爵位不爵位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身份,拥有哪些权利,加上她和包维斯分手后就住在贫民区附近,消息也很闭塞。
最近她是从街头小报上才知道道尔柯特伯爵家的有关继承人的消息,她知道包维斯是道尔柯特伯爵的长子,便想他的孩子应该也是道尔柯特伯爵的继承人吧,所以才去请教律师,律师告诉她,她和包维斯的儿子才是真正的道尔柯特家的伯爵继承人,未来的小伯爵应该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她就来了。她说着还拿出了她和包维斯的结婚证书以及其他的一些证件什么的。
老伯爵一边听着一边不停的走动着,他像一头困兽,暗暗的咆哮着,蕴集在心底的愤怒像是马上就要爆发,但他一直顾忌到还熟睡在沙发上的夏特利,所以强忍着自己的暴怒,他像是在对华尔逊律师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荒唐,真是荒唐。如果不是因为包维斯的放荡行为,不管是什么女人来说我都不会相信的。但是,这个不务正业的包维斯极有可能结交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做出卑鄙下流的事情来,这真是让人气愤。”
“这个女人的确没有什么教养,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清楚,开口闭口就是要钱,让人觉得恶心。而且她这种冲着钱来的态度实在让人怀疑、让人讨厌。”
“可不是吗?可恶之极的家伙。”老伯爵的脸色已经气得发青了,他不停地走来走去,额角都冒出了汗珠。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且知道是这样一个女人来争取什么权利,他的内心除了愤怒不会再有其他想法了。
睡在沙发上的夏特利可不知道两位长辈正在为他的事情焦灼不安,他仍旧睡得很沉。翻转了一个身后,脸便朝向了老伯爵和华尔逊律师了,老伯爵目不转睛地望着熟睡中的夏特利,像是自责似的说道:
“难道真是报应吗?我曾经是那样地憎恨这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她却是一位涵养极好、品德高尚的人。现在真的来了一个下贱、卑鄙的女人,却说是我的大儿媳妇,要来争夺我的爵位。这一定是上天惩罚我的固执、任性和自私,我真是太痛苦了,为什么要拿一个这样没有教养的女人和冯德罗的母亲来作比较呢?”
老伯爵的话里的憎恨、愤怒、自责交错在一起,让人听了又担心又害怕。但华尔逊注意到,无论老伯爵如何的暴怒,他说每一句话时都会看一眼夏特利,而且他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音量。看得出,夏特利已经在老伯爵的心中占据了不可取代的位置。
终于,老伯爵停止了怒骂,他好像很累,歪坐在椅子上神情疲倦而忧愁。停止责骂的老伯爵,好像忽然间苍老了许多,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他的声音很低沉,慢慢地对华尔逊说:
“华尔逊,你确信那个女人就是包维斯的妻子?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很抱歉,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的确很糟糕,那个女人说的情况都挺吻合的,而且她出示的那张结婚证书是真的……我也很伤心,夏特利是个多可爱的孩子,我相信谁都希望继承道尔柯特爵位的是他。”
华尔逊律师的话是出自肺腑的,在道尔柯特城里所有人当中,最早认识夏特利和最早与夏特利结成朋友的就是他了。他了解夏特利从前的生活环境,了解他的平民生活经历,又看到他给道尔柯特城带来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也是他使得这整个城堡变得极富人情味,极其的温馨。这样一个善良聪明的孩子,谁能够拒绝他呢?他与城堡里的绝大多数居民一样,一直期待着夏特利继承爵位的日子的到来,可是不过仅仅半年时间,突然就杀出了个包维斯的儿子来,而且是那样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带来的,这多令人失望啊。
老伯爵坐在靠椅上也想了很久,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慢慢走近夏特利,说:“华尔逊,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讨厌夏特利,他那么单纯,那么信服我,而且真心诚意地喜欢我、尊敬我。我已经完全离不开他了,他已经成为我全部的希望和乐趣。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他,那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道尔柯特伯爵的声音低低的,言语中有无尽的哀伤,平日里的骄横、霸道淡然无存。华尔逊看着老伯爵痛苦的样子,真替他难过。
“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为了让这个孩子陪伴在我身边,为了他一生的幸福,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华尔逊,你一定要帮助我。”老伯爵的话坚决而肯定,他的双眼放射出雄鹰一样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
“伯爵,你放心,我会尽力为夏特利争取一切的。”华尔逊律师的话也是发誓一般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