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华灯初上,喧闹了一天的都市开始静了下来,今天值夜班的加油工张新民骑着一辆旧单车,匆匆忙忙地向加油站赶去,路口,一辆红色的宝马缓缓地开了过去,挡风玻璃内摆放着一束新鲜的松枝。张新民猛地一握自行车的手闸,回头凝望着那辆宝马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怅然。
加油站中,换上工作服的张新民与李青交接班,李青嘲笑地说:“哥儿们,你今天差了一步,人家那个漂亮小姐已经加完油走人了!”王义忠走过来劝慰张新民:“你能不能把眼睛从天上放到地上来呀,一个骑自行车的加油工,老惦记人家开宝马的女人,吃错什么药了?屋里开票的郑萍儿对你可是不错!”
一部的士前来加油,张新民傻笑着拿起了油枪,又有几辆汽车驶入了加油站,大家热情地忙了起来。
深夜,在一个郊外公园的门外,红色的宝马慢慢地停了下来,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钻进了汽车,男人低沉地问道:“都送完了?”开车的漂亮小姐答道:“都送完了!”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并说道:“明天到四号地点取东西,都该往哪几个地方送,你自己知道!”某单身公寓内,漂亮小姐面色惨白地趴在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
中午,外号“赵环保” 的加油工赵大实下班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堆被踩扁了的易拉罐。前来接班的李青挖苦道:“我说‘赵环保’,你也太那个了吧!每天下班先翻垃圾箱,丢人不丢人啊?”赵大实说:“他们能扔我就能捡,正当劳动,丢什么人?这不是还环保呢吗?”王义忠关切地说:“大实,家里真有什么难事,跟大伙说一声,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死扛着!”赵大实把脸一仰:“我们家有什么难事呀?没有!就是环保!”
那辆红色的宝马慢慢地驶进了加油站,张新民连忙迎上去,其他的加油工悄悄地做了个鬼脸。
油枪插入油箱后,张新民取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默默地擦拭着车窗玻璃。坐在驾驶座上的漂亮小姐摘下墨镜,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宝马开走后,李青等人再一次开始嘲笑起张新民:“常言道‘穷开奔驰,富开宝马’ ,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姐开宝马,肯定不是职业司机吧?人家八成是哪个大款包养的‘小蜜’ ,你一个穷加油工做什么梦啊?你要是真想泡人家,光擦玻璃不行,得买彩票去,什么时候中了两三个头奖,这事就好办了!”
傍晚,赵大实的家中,赵大实将做好的饭菜,用一个小炕桌端到了床上,截瘫的妻子眼眶之中噙满了泪水……
清晨,老顾客的士司机马文乐一边加油一边同王义忠闲聊:“昨天晚上我拉一位客人回来,在清水湖边碰见一件怪事,有一个男的,穿的破衣烂衫的,月光底下揪住一位特时髦的姑娘,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我想这肯定是小姐遇上坏蛋了,二话没说,我摸出一个扳子大喝一声就扑过去了,想玩一场英雄救美。没想到,那男的还没说什么,女的先把我给拦住了,说她们是熟人,闹着玩呢!我害怕那女的是心里有话不敢说,就把车调了个头,暗中远远盯着,可过了一会,这两个人都走了,男的上了一辆破小面,而那女的却钻进了一辆红色的宝马!你说这开小面的跟开宝马的,半夜三更打嘴巴玩,这事新鲜不新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新民的脸上泛起了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
中午,那辆红色的宝马很潇洒地开进了加油站,张新民反应迅速地拔出油枪,加油的时候,张新民手里握着那块白毛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擦窗玻璃,而是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小姐的脸颊来回看。小姐问:“你看什么呢?”张新民失态地脱口而出:“没有人欺侮你吧?”小姐一声冷笑:“神经病!”随即开着车飞驰而去,两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夜晚,张新民独自一人来到清水湖边,默默地思索着。
中午,一辆半新不旧的白色富康,停在了赵大实的油柜旁,音响中播放着流行歌曲,开车的是一位嬉皮士打扮的小伙子:“嗨,90号汽油,给我加一百块钱的!”赵大实客客气气地说:“请你先把火熄了吧。”小伙子很不耐烦:“哪那么多事呀,能着火吗?”赵大实礼貌地坚持:“安全第一,熄火加油是规矩呀!”小伙子争执了几句后,无可奈何地熄灭了发动机。油加完后,小伙子伪善地向赵大实说了一连串什么“原则标兵” 之类的恭维话,然后,一边假装着找钱,一边要求赵大实先去开上一张发票。赵大实从交款室拿着发票出来时,发现那辆白色的富康已经绝尘而去。
赵大实愣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股酸楚。李青等人关切地问:“是不是那小子跑单了?”赵大实把牙一咬,强笑了一下:“没有!我能舍得让人跑单吗?”说完,一转身回到了交款室,从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了一百元,交给了开票的郑萍儿。
黄昏,红色的宝马停在夜总会对面一个清雅的茶舍,独饮之后,小姐结账而去。一两分钟后,一个男子走进来,坐到了那个小姐刚刚离开的座位上。
晚上,赵大实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一边按摩着妻子瘫软的双腿,一边难过地说道:“本来想给你买上一把轮椅,可是,这个月恐怕买不成了……”
下午,远郊县城某停车场,红色的宝马悄悄地停在了一个角落,改变为一身文员打扮的小姐钻出汽车,穿越了两条街市,匆匆地走进了县医院。
单人病房里,孤孤单单地躺着一个植物人。
小姐坐在病床边,伸出双手慢慢地摸着植物人那麻木不仁的脸颊,喃喃而语:“哥哥,小妹看你来了,大灾之后,咱家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答应我,好好活着!”
收费处,小姐递过一叠钞票:“我哥哥下个月的住院费。”望着小姐远去的背影,两位收款员同情地嘀咕着:“北山滑坡事件咱们总共收进来九十四个伤员,抬出去八个,走出去七十五个,就剩下他一个!两年半了,这个当妹妹的也真不容易!”
红色的宝马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小姐的脸色逐渐变的惨白,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来,她努力坚持着,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宝马开始在高速公路晃来晃去,引起一面喇叭声。小姐被迫将车停在了路肩上,颓废的表情急速地布满了她的脸庞,她苦不堪言地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锡箔纸包,流着悲伤的眼泪,将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苗。
傍晚,市区一个公用电话亭,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背影在拨动着号码……
晚上,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黄明恭队长与何江林政委在对话:“任务布置完了?”
“全部安排到位!这是她第九次秘密报案了!”
“是啊,没有一次扑空!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情报如此准确,应该是内部人!那她究竟是什么目的呀?”
“不知道,但是,每次我们都能查获毒品,而且数量与她说的也都八九不离十!”
“可惜,抓到的全是一些小毛贼!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这存在着一个很有规模的贩毒集团,而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可她不肯伤害这个集团的根本利益,又不愿意让毒品在社会上漫延!”
“所以,她从不报告‘批发部’ 在哪,只是让我们狠抓‘零售商’ !”
加油站收款室内,郑萍儿利用空闲时间,悄悄地折叠着表示爱情的“幸运星”。
下午,下班之后的赵大实没有回家,一个人骑着旧单车,在各个停车场上不停地转悠着,专门查看半新不旧的白色富康。后半夜,加油站人少车稀,赵大实坐在凳子上值班,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进来,赵大实赶快站起来招呼,汽车的前门被推开,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那名老板打扮的男人从皮包里掏出两张钞票:“ 97号,二百块!”赵大实答应了一声便抽出了油枪,片刻,当赵大实从交款室内手持发票回来时,那男人已经夹着皮包睡着了!赵大实好心地叫醒他:“先生,要是太累了就把车开到前头歇一会,要不就去卫生间里去擦一把脸,疲劳驾驶很危险的!”男子嘟囔了一句:“哎,这老板真不是人当的!”一咬牙,关上车门,把车开走了。赵大实眼睛一亮,地面上赫然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他猛一抬头,记住了车号。
中午,赵大实被无意捡到的那一万块钱折磨的精神恍惚,的士司机马文乐以为赵大实生病,热心地坚持送赵大实回家,发现了瘫痪的妻子。马文乐向赵大实询问病因,赵大实讲述:“妻子原在一家服装厂做熨衣工,怀孕五个月时,厂里接到一张很大的订单,所有的工人都忙着加班,妻子一连站了几个小时,熬到下班时,赶着要去厕所,可是两只脚却怎么也迈不开步,紧急之中突然间流产了,从此,下肢便瘫痪了。”马文乐问起治疗的事情,赵大实哀伤地说:“当时也找了好几家医院,但大夫们看过之后,都说难,而且那住院费也高的吓人。”马文乐同情地安慰着赵大实,并告诉他,自己有一个熟悉的老顾客,是一位著名的中医。
半夜三更,赵大实从柜子顶上摸出那捡来的一万块钱,脸上显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名医费立清诊断出赵大实妻子为精神性瘫痪,告诉她瘫痪是暂时的,只要肯坚持锻炼,再附加一定的针灸疗法,完全有康复的可能,并且答应为她免费治疗。
加油站里,王义忠等人“批评”赵大实有事闷着不够哥儿们。赵大实说道:“大家都是打工的,每个月能从油枪里喷出多少钱来呀?”王义忠动情地说:“咱们这加油站虽然不能算大,可大小咱们这也是一个单位,咱们这也有一个党组织,凡是有党组织存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出现看到同志有难处而不肯伸手的事情!”郑萍儿将工会的补助金和大家的捐款,往赵大实手里面塞,赵大实死活不肯收。郑萍儿说,一个单位里的同事们,要是不能做到互相帮助,这人还有什么意思啊?赵大实急了,流着眼泪喊叫:“我有钱!我有钱!”
一副“双杠” 从赵大实家的床头向外延伸,赵大实的妻子双手撑住“双杠” ,咬紧牙关开始练习走路。
红色的宝马车又一次停到茶舍门外,小姐默默地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服务生恭敬地摆上茶具。门外,一个男子悄悄地盯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