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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小兵高顺 (2)

缅甸,同古,中国远征军先头部队第5军第200师防地,战炮威严,士气高昂,一排排军运卡车身上,贴满了用中、英、缅三国文字书写的标语:“中国军队为反抗日寇侵略而来!”、“加强中英军事合作!”、“驱逐倭寇,扬威异域!”、“为国争光,不胜不还!”

充满异国风情,显然是中国境外的一处驻地,穿着崭新却显得肥大的新军装的高顺,领口佩着二等兵的军衔,肩上背着卡宾枪,在万成祥的带领下站在哨位上值勤。

万成祥带着忧郁的表情对高顺说道:你龟儿子当心!仰光失陷了,日本军队马上就要北犯了!英国人正在逃跑,为掩护英军撤退而进行的“同古战役”立刻就要开始,瞧见没有,当官的正在开会!

高顺仰起面孔,带着一丝激动问万成祥:这么说,打鬼子的机会就要来了,是吗?

万成祥轻轻踢了高顺一脚,然后认真地叮嘱:我告诉你,小鬼子没那么好打,你龟儿子的枪法又那么差,别打不着鬼子,再让鬼子给打了!记住了,战场上,你得跟着我!

夜晚,山林中,一个简易的军用帐篷外面,几名哨兵持枪警戒。

远处的山谷,不断地闪起炮弹爆炸的火光,传来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枪炮声。

帐篷中,悬挂着几盏马灯,戴安澜正在召集军官开会,一个沙盘四周聚集着军官,沙盘四周没有椅子,大家都站在地上。

戴安澜指着沙盘说道:同古地区乃一片平原,毫无防守之地势,鬼子来了,刚刚被我们拯救的英国军队却跑了!我们怎么办?也跑吗?

一个上校指着沙盘说道:同古南距仰光250公里,北距曼德勒320公里,是仰曼铁路线上的重要城市和战略要地,西北还有一个机场,因此,同古是日军为了入侵全缅,而必须迅速占领之战略要地。而依我方立场,掌握同古,可以与西线的普罗美和东线的毛奇互相呼应,构成阻止日军北犯的屏障。尤其是3月8日,仰光失陷后,同古争夺战,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戴安澜看着上校说道:战略意义我看得懂!我只问你一句,英国军队逃跑后,同古防线的侧翼完全暴露给日军,我们一个师,至少要面对鬼子两个师团的进攻,战状惨烈,没有胜算!跑不跑?

上校立正回答:不跑!英国人不战而逃,是他们的无耻,我们孤军抗敌,是中华民族的无畏!

戴安澜击节喝彩:说得好!此次远征,系唐明以来扬威国外之盛举,戴某师长可以不做,为兵为卒,也必定挫敌凶焰,与鬼子决一死战!

说着,戴安澜从衣袋中取出来一个写着“遗书”两个大字的信封,轻轻丢在了沙盘上。

军官们见状一片激昂,纷纷表明态度:谨记师座教诲,我团决心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之恩!

戴安澜望着众军官,一阵动情,但转瞬间却又一板面孔,低声却威严地说道:命令!

众军官齐刷刷地立正。

戴安澜的声音更低、更威严:如本师长战死,以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以参谋长代之;参谋长战死,由步兵指挥官替代,各级照此办理,直至班长!

在数盏马灯的照耀下,众军官的脸上闪烁出一种誓死如归的豪壮,齐声回答:是!

一个背靠大山的坡地上,由临时用沙包、圆木和竹子、泥土之类搭建的工事掩体,以及一道弯弯曲曲的战壕组成阵地。一名少校营长担任这一阵地的指挥官。阵地上,万成祥的脸色阴沉至极,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怕。高顺却变得十分兴奋,甚至在兴奋中透露出几分快乐,他喋喋不休地对万成祥说道:鬼子要是扎着堆儿上来就好了!最好像一堵墙、一堵墙一样地上来!万成祥狠狠地瞪了高顺一眼:你老在这儿冒什么傻气?高顺说:你不是老说我枪法不行吗?鬼子排成墙上来,我的枪法就行了!

远处,鬼子成群结队地冲了上来。

高顺兴奋地大叫起来:爸!鬼子来了!妈!鬼子来了!妈……

万成祥一把将高顺揪到自己身边,连踢带打,破口大骂:你这个龟儿子找死是不是?给老子趴在战壕里,不许乱动!

少校营长一声令下,战斗打响了。

激烈的战斗中,高顺带着一种极大的兴奋射击着,每发射一发子弹,就大喊一声:妈妈!

老兵万成祥发现高顺枪法极差,根本打不着鬼子,便调转枪口暗中为他补枪。

高顺看到一个一个鬼子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欣喜若狂,忍不住跳出了战壕,结果,一个不小心,失足滚下了坡地。

万成祥大喊了一声:顺子!喊叫的同时,万成祥不顾一切地猛扑了过去,用自己优秀的单兵作战能力,连续几个动作,避开了日军的射击,迅速地把高顺压倒在了一个日军射击的死角。

日军指挥官发现了高顺和万成祥,立即做出了战斗调整,用交叉火力封锁了高顺与万成祥藏身的地方。

少校营长望着高顺,带着极大的痛惜,狠狠地骂了一句:哎呀!这个小王八蛋!

营长指着万成祥原来的战斗位置,大声地下达命令:补位!补位!过来两个管事儿的!压制鬼子火力!压制鬼子火力!

两名老兵迅速扑到战壕前沿,快速而准确地射击着,好几个企图摸向高顺和万成祥的鬼子应声倒毙。

战场形势稍有好转,营长大声命令:有不怕死的没有?三人一组,把那个小王八蛋给我拖回来!

营长的话音未落,三个士兵已纵身跃出了战壕。

对面的鬼子突然增加了两挺机关枪,密集的子弹飞过来,三个士兵在前进时中弹身亡。

营长咬着牙一挥手,又有三个士兵纵身跃出了战壕。

鬼子的两挺机关枪组成交叉火力,三名士兵倒在前进的路上。

未等营长下令,第三组救援人员又冲了上去,虽然左右迂回,仍倒在鬼子密集的扫射下……

营长急眼了,大声地下达命令:传令兵!传令兵!调机枪连!调机枪连!要快!

日军的部署也做了调整,几十个鬼子从左右两侧补充到这里。

很快,战场的重心开始的这里倾斜。

激烈的弹雨之中,万成祥死死压着蠢蠢欲动的高顺,他对高顺说:你龟儿子给我老实趴着别动!我告诉你,你不能死,死一师的人可以,但你不能死!

高顺问:为什么?

万成祥说:留着你给200师当儿子!

高顺不服气地挣扎了一下,万成祥一个肘击,打得高顺几乎昏了过去。

戴安澜与参谋长带着卫队闻讯赶来,参谋长仔细观察后说道:这两个兵不能救了!太难了!

戴安澜问营长:你怎么看?

营长立正回答:牺牲整个营,这两个兵都要救!

戴安澜轻轻一摆手:不!牺牲整个师,这两个兵都要救!出国第一仗,我们要打出中华民族浩浩荡荡的骨肉亲情!打出中华民族万世不灭的军威!

参谋长牙关一咬,对身边的参谋下令:调重炮团……

一阵猛烈的炮火之后,营长一挥手,士兵们跳出战壕,向对面的鬼子阵地冲了上去。

日军的几挺机关枪一齐扫射,大片的士兵倒地死亡,战斗场面惨烈无比,冲锋受阻的士兵被迫像潮水般地退了下来。

少校营长拿起一名阵亡士兵的冲锋枪,跳出战壕,大喊了一声:中尉以上军官阵前列队!

十几名军官闻声而动,纷纷拿起了冲锋枪,有人用枪瞄准退却的士兵。

少校营长急忙制止:不!不!不!弟兄们,今天我们不做督战队,我带领你们去做示范队,我们倒下了,士兵们就会变得很勇敢!

枪林弹雨中,少校营长率领军官们,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锋,并在冲锋中不断地倒下。

潮水般退回来的士兵们,又潮水般地冲向日军阵地,一时杀声震天。

站在少校营长原来的指挥位置上的戴安澜,咬着牙向身后的卫队一挥手,卫队齐刷刷地冲了上去。

冲锋在最前面的军官们全部倒下了,少校孤独地前进着。

戴安澜大泪滂沱,声嘶力竭地跳出战壕高声呼喊:兄弟,放心地去死吧!你爹是我爹!你娘是我娘!

一发炮弹打来,前进中的少校不见了……

万成祥敏锐地抓住战场变化的有利时机,纵身跃起,抓过一支阵亡士兵的枪,向前冲去。高顺抓住卡宾枪,趁机也想往起爬。万成祥飞起一脚,将高顺踢进一个弹坑。万成祥占据一个有利位置,以一个狙击手的姿态,连续射击,一口气击毙了鬼子好几个机枪手。部队终于冲上了鬼子阵地……

滕冲城里,正街边上,一幢十分讲究的小楼门前,蓝天歌用排笔写下了“此屋急售”四个大字。一位女邻居上前询问:这幢小楼是你出生的地方,为什么要卖呢?蓝天歌答道:国家危难,将士浴血,让它为远征军换一些医药吧!女邻居没有再讲话,默默地摘下手腕上的银镯子,放在了蓝天歌的手中。

泰、缅老边区原始森林地带的野人山,200师连绵成长长的龙蛇阵,爬山越岭,涉水过溪,部队衣衫不整,伤残众多,显得备极艰苦。戴安澜走在部队的最前面,高顺背着卡宾枪,以警卫的身份紧紧跟随在戴安澜的身后,万成祥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一路警惕地观察着。值星官一声哨响,部队停止了前进。疲惫不堪的官兵们纷纷原地坐下,有的甚至躺倒在了地上。炊事兵架锅做饭,大锅里是野菜煮竹笋。一个军官走到戴安澜面前,立正,敬礼,带着一副内疚的表情,向戴安澜报告:对不起!师座!今天仍然搞不到粮食,药品也没有了!刚才又有两名受伤的兄弟……戴安澜鼓励地对军官说道:回国,回到祖国就好了!云南民众在拼死支援我们!全国民众都在支援我们!这里离国境线只有一百多公里了,告诉部队,咬牙坚持!

高顺在树林里拾柴,突然在树丛中看到一大片色彩艳红的蘑菇,高兴地大喊大叫起来。高顺:蘑菇!蘑菇!好大一片蘑菇!多漂亮的蘑菇啊!高顺一边喊叫,一边弯下腰去准备采摘。附近,万成祥看到,急不可耐地大喝了一声:住手!不许碰!万成祥三步并作两步,飞跑过来,一伸手,抓住高顺的后脖领子,将高顺甩出了好几米远,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高顺一脸无辜,委屈地望着万成祥。

戴安澜走过来看了看那片艳红的蘑菇,对高顺说道:老兵是宝!你慢慢跟他学吧!

高顺一脸恍惚。

万成祥指着那片蘑菇说道:这是毒蘑菇!就这一小片,能放倒一个连!

高顺听罢,吓得直吐舌头……

滕冲城里,漆门花墙之内,雕砖琢木的小楼面前,蓝天歌手持扫把,仔仔细细地清扫着地面。整个院落干干净净之后,蓝天歌放下扫把,对着小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之后,满怀深情地摸着廊柱,轻轻地说道:别怪我!原谅我!你是我出生的地方,在这里,我获得了生命,我深深地爱恋你!但是,我们的祖国受到了威胁,亡国灭种的危险在逼近我们,我只好把你卖了,卖了你,卖了我的家,去救我们的国家!

戴安澜率领200师在原始的热带雨林中艰难地前进着。苦不堪言的时候,戴安澜带头唱起了《中国远征军之歌》:兄弟们向前走,五千年历史的责任,已落到我们的肩头,日本强盗要奴役我们的国家,我们不愿作亡国奴,只有誓死奋斗……

疲劳之极的官兵们慢慢地跟随着戴安澜唱了起来,雄壮的歌声由弱变强,逐渐响彻山谷。

云南一个边陲小镇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山民牵着马匹,聚集在一起,马背上驮着麻袋、竹筐之类的物资。其中一个年长的山民,举着一面三角形的小旗子,旗子上写着:“滇西民众援军队”。

章冰显得又黑又瘦,他站在援军队的面前,慷慨激昂地说道:中国远征军用生命保卫着国土,保卫着我们,我们支援远征军,就是支援自己……

年长的山民一舞旗帜,打断了章冰的动员,高声说道:无国无家,无家无命!我们懂!远征军敢为抗日死!我们敢为援军死!

年长的山民话音未落,援军队员们便齐声响应:我们敢为援军死……

章冰不再讲话,牵过一匹马,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开了坚定的步伐。阳光照耀下,援军队的马帮走出了小镇。

原始森林里,大雨滂沱中,200师的官兵艰难地行进着。戴安澜拄着一根竹棍,走在部队的最前方。高顺背着卡宾枪紧跟在戴安澜的身后。万成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一群日军悄悄地埋伏在山林里面,举着枪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200师与据险阻击的日军遭遇了。

鬼子的指挥官挥动军刀,高喊:射击!顿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射向200师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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