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昭陵，二十世纪初叶的一个春天，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正在隆重地举行，上百余陵户不分男女长幼，穿黑衣，系白带，跪于陵前，首领之女唐家妮手持祖传的寒铁剑，刺血朗诵唐太宗对六骏的题赞：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
大队官军荷枪实弹来到昭陵，陵户们小有不安，一道警戒线迅速形成。新到任的陕西督军朗斋对陕军将领张凤岗说道：百名武士百支刀枪，一声号令闻风而动，这可是一支不可小看的力量啊！张凤岗闻言脸上闪出一丝忧虑，急忙说道：我是陕西人，知道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陵户，看坟的，从来不问时政。朗斋淡漠一笑：我们既然来到昭陵，若不跪拜一下，会惹人讨厌的。张凤岗还想再说什么，朗斋已经挥手下令：跪！上千官军齐刷刷地面陵而跪。
夜晚，百余名黑衣人袭击昭陵，陵户们奋勇还击，唐家妮一把寒铁剑杀人无数，却眼睁睁地看着父兄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突然之间来了救兵，一队官军，数挺机枪，官军口中高呼：陵户闪开！机枪却见人就打，唐家妮眼看身边的亲人中弹身亡急火攻心，昏倒在地。
半夜，副官报告朗斋：土匪袭击昭陵，全体陵户被土匪杀害，礼泉守备队闻讯前往，剿灭了土匪。朗斋听后一言不发，关灯、睡觉。
天光大亮，张凤岗带着一队人马急速奔来，昭陵之下尸横遍野，张凤岗大呼悲惨泪流满面。血泊中，唯一的生者唐家妮挣扎而起，朗斋副官以陕西督军的名义宣布：牺牲的陵户均为烈士，昭陵由国家保护。
张凤岗以辛亥元勋、关中乡党的身份欲收唐家妮为义女，唐家妮却因不堪回顾族人毁灭的惨景，又失去了陵户的存在价值而心灰意冷，执意出走，寻找少年时便素怀敬慕、每年都为昭陵捐款的表哥赵启龙。
望着朗斋副官带来的官军，张凤岗思索片刻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唐家妮说道：你离开陕西也好，此人名叫李高天，京师大学堂的教授，几年前到昭陵考察认识了你父亲，有事你可以找找他。
北京，琉璃厂，龙古轩古董行新张开业，老板赵启龙得意之中带着谨慎，名动京华绰号夜琵琶的歌女万小夜被请来助兴，成群结队的达官富贾馈赠礼金，美国商人比尔斯以一千美元买下了一只并不值钱的酒杯，这一行动被弹唱中的万小夜看到眼里，满堂的贺客嘲笑为冤大头，赵启龙却领悟到比尔斯是来下订金的真正大买家，便以交流中国古诗词的方式暗中询问比尔斯想买什么，不料，聪明的比尔斯却不动声色地只顾聆听万小夜的弹唱。
开业仪式结束之后，赵启龙向万小夜赠送酬银，万小夜以相识已久而不受，却恳请单独为赵启龙弹唱一曲，内厅中，万小夜怀中的琵琶一反庆典时的热烈，曲调悲婉凄冷，令赵启龙心旌摇动，曲罢，万小夜轻吻了赵启龙后离去。
唐家妮赴京途中，于某城市遇到反侵略、反卖国的游行，遭军警镇压，唐家妮联想到陵户灾难，忍不住泪流满面，当街抽出寒铁剑，背诵起李世民题六骏诗，惹来众人围观。
北京，赵启龙的家中，赵启龙妻子、袁二公子的弃妇何婉芝坐在太师椅上，出身卑微的赵启龙一边给她洗脚一边听她唠叨：市面上那些商人敢不送礼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说我一个活人，就算袁家扔出一只鞋来，大家也得供着。赵启龙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知道，没有夫人您罩着，我连一个屁都不是。
北京，素无交往的东亚株式会社的经理突然来到龙古轩，直截了当地向赵启龙表示：无论比尔斯买什么东西，日本方面都愿意以更高的价格收购，并一再宣扬亚洲一家、日中亲善等等。赵启龙再三表白并无奇货可居，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陷入到一个尚不了解的漩涡中心。
西安，陕西督军府，朗斋与张凤岗谈论六骏：那六匹马放在昭陵就是几块石头，动一动可以换来两个旅的装备。张凤岗闻言大惊失色：那可是国宝啊！朗斋一声冷笑：你见过英国的新式速射炮吗？目前，北方不安，南方纷乱，国若不保，还谈什么国宝？张凤岗一时失态，脱口而出：动昭陵六骏，陵户这一关就过不去！朗斋异常平静：他们不是让土匪杀了吗？张凤岗手口的茶杯失手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夜晚，张凤岗官邸，张凤岗与亲信交谈：一向很奇怪，日本人为什么突然使劲地送钱给我，现在明白了，朗斋想用六骏换英国大炮，而日本人想借我之手把六骏卖给他们。亲信问道：将军是想保护六骏吗？张凤岗沉吟半晌，拿出一笔钱吩咐亲信：独善其身吧，我没有力量与朗斋抗争，只能尽量保全那个仅存的女陵户，你想办法找到唐家妮，用这笔钱或帮她安个家，或助她开个店，山海天涯任她行走，就是不要再回陕西，更不能回昭陵。亲信一躬到地领命而去。
北京，琉璃厂大茶园，几个文物商议论纷纷：赵启龙先前娶了何婉芝，现在开了龙古轩，等于当上袁家的店小二，袁二公子乃是行里闻名四海的大方家，从此，古董市场人家吃肉咱们喝汤。赵启龙恰好走到楼梯拐角，听到这番议论一番尴尬，掉头走了。坐台卖唱的万小夜将一切尽收眼底，手中的琵琶一阵华彩。
上海，一家西餐厅，白兰度与朗斋副官共餐，以极低的英语交谈。窗外一位日本贵妇人走过，无意间看到白兰度与朗斋副官大吃一惊，却立即收敛表情，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远远地坐在另一张餐台上。
北京，赵启龙家，赵启龙端着水盆进来，何婉芝有些不忍：打明天起，你不要再给我洗脚了，好歹也是龙古轩的老板，传出去不雅。赵启龙坚定不移：知恩图报，我给夫人洗一辈子脚，还有，要是有谁委托夫人出什么东西，我也一定尽力。何婉芝一脸疑惑：出什么东西？谁出东西？赵启龙一愣，更加疑惑，一言不发，埋头洗脚。
北京，东亚株式会社，经理向属下吩咐：报上海线报，白兰度已经同陕西当局接触，大唐六骏为我亚洲瑰宝，不能落入英国人的手中。密室中传出女声：大唐六骏必须先到英国人的手中。大家一片愕然。女声又说：陕西督军朗斋乃一名骁勇悍将，他设计灭绝了陵户，却派出了远比陵户更有战斗力的正规军守卫昭陵，除了陕西军方故意放行，你们哪个人进得了昭陵？哪个人拿得走六骏？
京师大学堂的国文教授李高天在黑板上画了一幅列强瓜分中国图，告诫学生：辛亥革命的成果已经被北洋军阀窃取，不但亡国的危险正在逼近，复辟帝制的阴谋也在上演。北京琉璃厂不断传说外国商在盗买中华文物，西安的一个朋友写信给我，说生生不息延绵千年的昭陵陵户竟于一晚之间悉数死于兵匪之祸，这是不是一种预兆，我们要警惕。慢云书生不英雄，为保卫民族利益，我李高天的血是不畏流干的！教室里学生一片慷慨。
西安，社会名流聚集督军府，向朗斋质询昭陵陵户事件的真实原因，要求朗斋对昭陵六骏妥善保护。朗斋恭恭敬敬地回答：奉调陕西时日尚短，诸多情况并不了解，处理政务全赖本籍将军张凤岗，陵户不幸之后，张凤岗派出的兵士一直驻守昭陵，有张将军的虎威在，朗斋一个外来户似乎没有必要再插手了。
香港，英国商人白兰度与英国军官交谈，要求以私人名义购买两旅装备。英国军官提醒：在中国买卖军火犯法。白兰度得意洋洋地说：支持最高当局所信赖的陕西军阀，防止南方的革命势力对北洋政府的颠覆，功莫大焉。
北京，琉璃厂大茶园门外，一路风尘，衣裳土旧的唐家妮受到伙计的羞辱被迫出手，她的口音与武功引动了坐堂演艺的日本间谍万小夜，万小夜以同是天涯沦落人为由帮助了唐家妮，先是成为密友，又很快探出唐家妮陵户的身份。
在万小夜的帮助下，唐家妮找到了表哥赵启龙，面对已婚的表哥，少年时便怀抱爱慕之情的唐家妮酸楚不已，赵启龙也动了真情，诉说了多年来当小人物的艰辛，坦白承认自己为了向上爬而攀龙附凤娶了袁二公子的弃妇，并表示心里永远为工唐家妮保留了一块圣洁之地。
唐家妮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矛盾之中，万小夜花言巧语，向唐家妮讲述大城市中男人生存的不易和三妻四妾的普遍，更举出事例告诉唐家妮，赵启龙饱受何婉芝欺凌，之所以忍辱负重不仅是为了出人头地，也是为了每年向昭陵捐款。万小夜的话令唐家妮震动不已，感慨万端，答应暂时留在北京。
张凤岗的亲信找到了唐家妮，拿出金钱并告诉唐家妮：出于好意，张凤岗不希望唐家妮返回陕西。性情刚烈的唐家妮不解其用意，把钱扔还亲信，愤然说道：生是陕西人，死是陕西鬼，就算张凤岗是将军，凭什么不许我回家乡？
万小夜看望唐家妮，交谈中三言两语便套出了张凤岗亲信赴京赠金并劝阻唐家妮回陕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