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新和保安员的病情没有好转的迹象。
高霆先带来的那两个战士病情加重,而且,又有两个战士病倒了。高霆先报告说:生病的那四个战士,曾经奉他的命令,下到古墓中进行了搜索。
陈嘉良立即有了敏感,在简短地与军医罗南山商议之后,他马上下令撤回了所有在镇上巡逻的战士。
在黄志诚的协助下,每个战士都被采了血样,然后,分别隔离,进行观察。
塔罗镇政府接受了陈嘉良、罗山南和黄志诚的联合建议,由派出所、联防队、卫生防疫站组成了一个临时小分队,担负起观察、救助、劝阻人员暂不出入本镇的任务,代理所长郝德昌担任了队长。
94876部队在接到本部参谋陈嘉良的报告后,立刻将情况上报给军区,与此同时,部队首长一口气下达了三道命令:一、由工兵营派出专业人员,对古墓加以严密覆盖,并且,以古墓为中心,沿一公里半径设立“军事禁区”的标志。二、派出一支摩托化部队,在该地区进行全天候警戒,任何人畜不得接近。三、本部所属卫生队的全部人员、器械、药品,从即刻起,由军医罗山南全权调动。
距离塔罗镇很远的风林甸,几近原始的山寨中,叶孜豪睡得很安详。卓尼坐在叶孜豪的身边,美丽的双眼流动着一种爱慕和感恩。卓尼不知道这个疲惫不堪一进门就呼呼大睡的叶孜豪是哪里人,是干什么的,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卓尼只知道,这个每个月都要来看看自己的年轻的男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是自己命中注定要嫁的人。
一架军用飞机从风林甸的上空匆匆掠过,降落在可可西里地区的一个军用机场。舷梯上匆匆地走下了少校军医贺兰云和她的一群助手。奉军委命令,解放军总医院的病毒专家贺兰云博士,带领一个紧急组建的防疫免疫工作组,从北京乘专机飞来,他们的任务是:迅速查清塔罗地区“influenza epidemic”病毒爆发性传染的真相,查清病毒生成及异变的原因,采取有效措施,阻止病毒的传播,消灭可能发生的疫情。
接到命令时,贺兰云在自己的婚礼现场——她正在与自己的亲爱恋人雷雨波结为夫妻。
塔罗镇医院,黄志诚和罗山南想尽了各种办法,努力地维持着丁立新等人的生命。
西北的军用机场,贺兰云来不及与迎接她的当地军官们客气什么,便立即登上事先准备好了的直升机,作为专家,她知道,病毒的爆发力甚至不亚于原子弹,她真得需要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时间还没有到中午,塔罗镇医院已经挤满了人,人们前来求诊的原因是一致的——感冒。
病房里,保安员深度昏迷,丁立新命悬一线,先后生病的那四名战士,病情迅速加重。
望着走廊外面那越来越多的患者,黄志诚不禁双眉紧锁。罗山南走到黄志诚的面前,携带着一份庄严对他说道:“黄老师!还记得‘希波克拉底誓言’吗?”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谨庄严宣誓: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黄志诚脱口而出。
“那,我们开始?”罗山南充满敬意地立正在黄志诚的面前。
“好,我们开始!”说完,黄志诚带着一种踏上战场的无畏,大步走向了急诊室。
梅丽水拍摄下来的叶孜豪向军车射击的镜头很清晰,据此,公安机关从公民身份证登记材料中检索到了这个枪手的照片,并且获知了他的姓名和简历:叶孜豪,男,1983年6月13日出生,汉族,家住凤城镇巴东乡,初中文化,身高176公分。公安机关还在以往的刑事犯罪档案中,检索到了一起未破案件:今年5月21日,县城关小街上,两个坏蛋劫持欺负一名少女,一位青年男子路见不平,从怀出抽出匕首,当场杀死一人、重伤一人,随后,以摩托车拉载着那名受害女子离去。
当时,公安机关以“涉嫌防卫过当罪”立案,但因事发突然,物质线索缺乏,而始终没有破获。公安机关将梅丽水拍摄的录像,播放给当年的目击者们观看,多人判断疑似此人。而凤城镇巴东乡的村民则一眼认出,此录像中人为叶孜豪而绝无疑问。叶孜豪的父母则告诉前来调查的警官:儿子失踪了!失踪于今年的5月21日。
显无争议:在可可西里地区盗猎藏羚羊,向陈嘉良的越野车开枪射击,坠入古墓,继而逃跑了的这个人,即是县城关小街“涉嫌防卫过当罪”一案的潜逃者。
同样显无争议:这个叶孜豪之所以在遇到借助陈嘉良越野车前来追赶、阻猎的老站长时,因为对法律的无知,基于杀人偿命的传统认识,畏罪甚深,误认为陈嘉良、老站长他们的一路追赶,是因为小街杀人之事而在抓捕自己,遂不顾一切,开枪拒捕,拼死逃亡!
立刻,警方下达了对刑事犯罪嫌疑人叶孜豪的通缉令。
自己迟早会被警察通缉,叶孜豪心里是知道的。他疯狂盗猎藏羚羊,有一个目的,就是蓄款,然后,远走他乡。
可是,叶孜豪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下达了对他的“通缉令”,下达另一份“通缉令”的,是少校军医贺兰云——接到军区转来的陈嘉良的报告后,贺兰云立即请求军区发出命令:凡进入过古墓或与患染者有过近密接触者,要一一登记,人人隔离,强制诊断,紧急治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孜豪没死,他只是累,一种夹带着恐惧的累。带着恐惧,他一口气开着摩托车跑到这个沙梁子上,看看前方已没有了摩托车能走的路,便带着恐惧在沙梁子里挖了个大坑,把摩托车埋了,把双筒猎枪也埋了。他认真地做上标记,又带着恐惧求爷爷告奶奶地搭乘上一辆跑长途的大卡车,之后,走了十几里沟沟坎坎,来到了这个僻远的小寨风林甸,他怎么会不累呢?
昏天黑地的傻睡了一天,叶孜豪终于睡醒了。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带着卓尼跑!好家伙!连解放军都在抓自己,不跑等死啊?家,他是不敢回了。在城关小街上杀了人之后,他一次都不敢回去。他相信警察早已天罗地网,等着他呢!
杀了人那天,本来,他当时就想跑,可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不让他走,小姑娘说,山寨里的规矩:女人,有两条命,一条是父母给的,一条是恩人给的。你救了我,是恩人,我的命是你的了,你走了我也跟着走,反正,父母都死了,我是个孤儿!
有时候,十恶不赦的人,也有一抹亮色。侠义,可能就是叶孜豪身上时常闪烁着的那一抹亮色。原本,他不认识这个小姑娘的,当时,城关小街上,路人掩面而过,唯他一刀搏二人,挺身而出。本来,这是见义勇为,可惜他是个法盲,又生性残暴,下手过重,远远超出了正当防卫的法律边界,从而铸成了一场罪恶。一般人,犯下了杀人罪,顾命要紧,跑了再说。而他呢,一听见人家小姑娘说出一番这样话语,江湖上那里大男子主义的侠气,顿时就上来了,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豪壮,这个叶孜豪居然真得跟着小姑娘去山寨子了!
很快,贺兰云的直升机飞到了塔罗镇,贺兰云和几个助手急不可待地跳下舷梯。
偏僻的小镇上,直升机的降临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联系到昨天有军人在镇上巡逻,又先后开来过几辆军车,人们觉得自己的镇上可能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但沒有人想到,他们将很快面临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劫难。
身穿防护服的贺兰云和她的助手们快步走进了病房,对战士丁立新的检查首先开始了——六名危重病人中,丁立新的病情更为严重。与此同时,贺兰云毫不犹豫地抽取了陈嘉良的血样。
作为进入过古墓,并与病毒患染者刘金平近密接触的陈嘉良,为什么沒有任何症状?
使用从北京带来的最先进的检验设备,贺兰云没有在陈嘉良的血液中找到“influenza epidemic”病毒。
“我感冒刚好!折腾了五六天!上个礼拜才彻底好!不是说有个什么‘免疫期’吗?”陈嘉良在庆幸之余,搜肠刮肚,希望自己这个外行能给专家提供一点线索和思路,也想为自己的没有被异变病毒患染,建立一个踏踏实实的理由。
贺兰云没有说话,她远比陈嘉良更懂得“免疫期”,但是不是“免疫期”幸免了陈嘉良,目前无法确定。
医院门外,前来求治的患者越来越多。贺兰云无规律地抽检了十名,检验的结果令她备觉压力却又在预感之中——无一例外,全部是“influenza epidemic”病毒患染者。
仅仅沉思了几分钟后,贺兰云突然问陈嘉良:“当时,促成你向上级报告此事,并派出战士临时警戒这里的动机是什么?”
“病毒爆发!我和罗军医都担心病毒爆发!我们有过‘SARS’的教训!”陈嘉良毫不迟疑地回答。
“很不幸!病毒已经爆发了!”贺兰云指了指窗外的人群:“我们可能要再做一个决定——戒严!”
“戒严?好!”陈嘉良稍一思索,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早就有了十分鲜明的预感。
“在戒严期间,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这个镇子!包括你!你明白吗?”贺兰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明白!常识而已!”陈嘉良未加思索。
望向从容不迫的陈嘉良,贺兰云的双眼闪出一丝悲壮:“听我说,陈参谋!虽然,我没有在你的身上检测出‘influenza epidemic’病毒,但这不意味着今后你不被感染……”
“不用说了!军人生死寻常事!我什么都明白!”没等到贺兰云把话说完,陈嘉良便脱口而出,说得依然那么从容。
“军人生死寻常事!好!我听过这句话!我喜欢这句话!为了军人的责任,为了军人的荣誉,让我们一起来履行这句话吧!”望着面不改色的陈嘉良,贺兰云突然一阵激动,几乎不能自已。
陈嘉良倒是平平静静:“我已经接到了命令,下一步工作听你指挥!让我干什么?说!”
“你可以把撤回来的战士们再派出去了!小镇的疫情已经爆发,传播区域已无法控制在医院之内!”贺兰云停顿了一下,又郑重地说道:“我会立即向上级请求,马上派出军队,对塔罗镇进行全面封锁!包括那个野生动物保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