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罗闻了这黄宁道人将过错都推到两只妖狼身上,本已暗怒,又听妖狼哭诉,更是着恼,暗道:“虽然是两个便宜徒弟,但他口口声声叫我师父,收了欺负我却不能替他们做主,怎当人师父?却要羞死了。罢了,这个道人后台虽有,却也管我不到,我本有许胜茂一个强敌,也不在乎多上这么一个白羊观,却要为两个妖狼出一口恶气。”
想到此处,许罗脸上忽然泛出冷笑,道:“好个巧嘴的道士,方才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却怎容你胡言。今日之事,乃是你的不是,我也不听你许多狡辩。你若肯软下性子来,给我两个徒弟赔罪,还倒罢了,否则我便要替他二人讨回公道。”
黄宁道人闻言,勃然大怒,道:“你这妖孽好不识抬举,我好言好语对你说,你怎不知道进退,真当我就怕了你这妖孽不成!”
他本也不怕了这许罗,只是天生的谨慎,不欲旁生枝节,想要彼此揭过,不料眼前的妖魔却不领情,还要他出口认罪。他乃是有道德的道人,旁人见了,都要口称一声真人,却怎能给两个连人形都未修成的毛兽认罪?故此心中也是三尸神蹿了出来,恼怒异常。
许罗冷笑道:“你这道人也是劫数到了,天机迷失了心智,不识三灾,一意孤行,妄动肝火,合该有杀劫一场。”
那道人闻言,心头一颤,许罗见他气机一泄,露出空当,忙将手上一摆,身后血云滚滚,顿时笼罩四处,将几个人都卷在其中,顿时血云遮月,恶灵哭号,四处一片凄惨,仿若阿鼻地狱一般。
“哎呀呀,好妖孽,乱我心志!”
原来方才,许罗故意说出劫数天机一番话,正是要蒙蔽着黄宁道人的。那修道之人,讲求顺天,在天道运行之中找到一丝生机,故此对于天机只说甚是敏感。
这黄宁道人生性谨慎,做事小心,许罗说得煞有介事,顿时让他心念动了一动,这一动不要紧,顿时气机便有了漏洞,让许罗钻个空子,将血海阵图布置到了四周,挡住了去路。
黄宁道人知道上当,气得哇哇大呼,手上一撒,洒出七盏青铜小灯,护在周身,那小灯齐齐点燃,发出黄豆大小的一点灯火,结成一个北斗七星之状,豆黄朦胧的灯光却好似千斤重量,将黄宁道人周身血云悉数排开。
黄宁道人这小灯,有个说法,唤作“七星宝灯”,乃是那“天罡渡厄大斋”科仪中的一样法器。小灯青铜铸就,上以丹笔抄写《北斗真罡渡厄经》,日夜供奉祭炼,吸纳北斗天罡中黄气,数十年方成。本来这灯是与那“七星宝幡”配对布阵的,用这两样法器布成“天罡渡厄大斋”之时,数百道士蓄力,灯聚星光,幡召神明,北斗渡厄帝君化出真形,引三十六天罡神将,荡妖渡厄,神通无量。
只是现在这黄宁道人既无上百道士,也无七星宝幡,布不成那“天罡渡厄大斋”,接引不得渡厄帝君,但是那七星宝灯也是一桩好宝贝,却能接引北斗天罡之气,布成天罡七杀阵。
罡者,四方为正,天罡星性黄,属土,为阳精,德合镇,故此天罡之气正好克制镇压阴邪之物,那道人用来,却是许罗的克星。
只见那漫天血云之外,北斗七星陡然绽放,无数光华涌动,冲入血云之中,照到七盏小灯上面,泛起一阵土黄色的朦胧罡芒。
黄宁道人仗剑作法,脚下一踏,正踏着天枢星位上,只见苍穹之上,贪狼星光华大作,投下一道星光来,阳火涌涌,化成一面苍璧,谷纹圆润,周围烟腾雾绕,结成山河万象,透出磅礴宏伟之气,却与当日许罗在天子剑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七星之中,天枢为正星,主阳德,为天子象,这苍璧在古礼之中,正是天子礼器。
那苍璧一出来,阳罡之气四散,几个血海恶灵冲上去,被那阳罡之气一照,顿时惨叫连连,化作灰灰。许罗冷笑道:“虽有天子象,但无天子德,形似而内违,怎敢献丑!”
虚空中忽然探出一只青黑鬼爪,泛着灰黑鬼气,猛地抓上去,将那苍璧抓在手中,猛地搓揉。
那苍璧猛然跳跃,阳气勃发,更散发出一股震慑四方的威仪,但是许罗早见识过真正天子之气,领悟人道五德,早不怕。何况这黄宁道人引来的不过是一丝天枢之气而已,怎能镇住他?
“敕!”
黄宁道人见许罗居然不怕那天枢震慑之力,反倒将那苍璧擒住,连忙脚下再踏。
这一步正踏在天璇星位上,却见那小铜灯陡然一亮,苍穹中巨门星闪烁,投下一缕星光,正照在铜灯之上。朦胧中阴风乍起,隐约中现出一柄玄色铁斧来,寒气森森,其上血迹斑斑,透出阴杀之意,周围游弋嘶吼的恶灵见了这铁斧,感受到其上肃杀之气,俱都畏惧,不敢上前。
天璇为法星,主阴刑,这斧本名唤作“鑕”乃是人间腰斩之刑具。腰斩之刑,古来便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故此这铁鑕上沾满的鲜血,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不是盗国窃稷之徒,要不是忠诚烈士之属,故此磅礴浩大,这法星结成此外相,那些恶灵见了,都不敢上前。
那铁鑕一出来,猛然向着许罗腰间斩去,卷起呼啸阴风,好似将死之人的哀号,摄人心魄。
许罗却似没有看见一般,道:“刑乃国家重典,道人乃是世外之人,虽然领悟得法术,但岂能领悟其中本意?看我破你!”
说罢,袖中冲出一条锁链,缠绕上去,好似蟒蛇一般,猛地缠绕,将铁斧困在中间,虽然左冲右突,却怎脱得开身?
黄宁道人面色不变,脚下又是一踏,正踏在天玑星宫位上,却见天玑禄存星顿放光华,投下一缕星光,化作骷髅模样,双目中磷火森森,凶残暴虐。天玑为公星,主祸乱,故此外相骷髅。那骷髅一出来,便向着许罗冲杀过去,声音呼呼嚯嚯,让人闻之伤心欲绝,悲苦从心中生出。
“哼!”
许罗心似铁石,全然不受那声音影响,手上一指,如两道黑芒射出,好似两条黑蛇一般,缠住那骷髅。骷髅连番挣扎,却总脱不开身。
许罗笑道:“那黄宁道人,你还有一些本事,都使将出来,却不要畏畏缩缩,十分不畅快!”
那黄宁道人听了,眉间一颤,强忍怒火,脸上表情未变,却将木剑往手臂上一抹,带出一条半尺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木剑。道人口中念诵不已,脚下却连踏四步,踏在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座星宫上面。
却见四盏小灯齐齐大亮,北斗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四星宫投下四道罡芒,分别化作旌旗、长戈、耒耜、兵符四中外相。文曲为伐心,主天理,伐无道,故化为旌旗,廉贞为杀星,主中央,助四旁,杀有罪,故化为长戈。武曲为危星,主天仓五谷,故化为耒耜。破军为部星,主兵戈,故化为兵符。
四星降下,前面三星感应之下也是光华大振,震动不已。黄宁道人披散了头发,绕着七盏小灯,疾行如电,手上木剑如蛟龙跃海,上下翻舞,道袍大袖亦如云水翻腾。
道人口中念念不已,猛然停下,木剑遥指许罗,腹中爆出一阵轰隆之声,好似雷鸣。陡然之间,四周虚空中,无数声音相合,仿若大雨将至,天地间风雷之声大作。
“敕!”
道人吐出一口鲜血,不是红色,却好似水银一般,大大小小,颗颗滚圆,透出灼然的阳罡之力,乃是那道人潜修的一点真阳精华,全部吐到了小灯之上。七盏小灯得了道人真阳之力,忽地爆开来,齐齐蹿出三尺高的火焰。天上北斗七星寒光凛冽,倾泻下来,落入七道星光化成的外相之上。
苍璧、铁鑕、骷髅一齐震动,猛然脱身出来,顿时另外四星也围攻上来,将许罗围在中间。
头上为天枢正星苍璧,好似千钧的山岳一般,镇住正中,旁边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星各自围住周身,不断旋转变换。
许罗立在正中,双手藏在长袖里,看不出动作。忽地,许罗身子一动,长袖之中,伸出一个青黑的鬼爪来,猛地向那天玑星抓去。
天玑星感受到许罗的气机,骷髅牙齿上下嚅动,发出嘎嘎之声,刺耳至极,一道黑气猛地从嘴里喷出来,寒冷彻骨且腥臭难闻。天玑星主灾祸,这一道黑气却是冤恨瘟病之气,寻常人若是被喷到身上,便是福禄尽去,瘟病而死,就连转世之后,也要受三世病痨之祸。
许罗乃是鬼身,虽不惧灾病,但被这黑气沾上,修为也要受损。见那黑气来到面前,许罗长衫大袖猛地变大两三倍,好似罗网一般,将那黑气兜在其中,一只鬼爪仍旧向那骷髅头顶抓去。
“当啷!”
一声脆响,却是旁边的摇光星挡在前面,许罗鬼爪与那兵符硬碰一记,将那兵符撞飞出去,却也因此让那天玑星躲过。正待追击,却闻得耳旁恶风传来,一柄铁鑕从头顶劈下,搅得周围虚空噼啪作响,好似惊弦霹雳,声势浩大。
“来得好!”
许罗另一只长袖中,猛然冲出一个青黑的拳头,筋肉如铁铸一般,黑气环绕,冲着那天璇星的锋芒锤去。
“乓!”
那铁鑕之上的刑杀之气,对许罗却似乎没有丝毫的用处,被许罗一拳击飞老远去。
“哈哈!道人计止此处!”
许罗一连击退天玑、摇光、天璇三星,哈哈大笑,周身忽然一阵狂风涌动,血云都被搅得翻舞不已,那些恶灵更是四散狂呼逃命。却见许罗背后,一头三丈多高的狰狞恶鬼猛然现出形来,赤木白发,****上身,仰天狰狞咆哮,十分恐怖。
“天鬼!”
黄宁道人猛然惊呼,木剑直指,剩下的天权、玉衡、开阳一齐向着天鬼冲去。那天鬼被许罗镇压许久,迷迷糊糊被放了出来,正在狂暴的时候,却见三道星光涌来,却是一杆旌旗、一柄长戈、一具耒耜,顿时斗志便好似燃了干柴一般,咆哮着向那三般事物抓去。
却见那天鬼行动如电,起跃之间,手爪齐抓,一把便将最前面的天权星抓在手中,双手发力,猛然一扯。那天鬼乃是许罗一身修为之精华,刘道人传下的鬼供果大半化成了这桩天鬼外相,这天鬼双手之上何止有千钧的力道?这一拉一扯,便是一扇铁门,也给扯碎了。
只闻得“咔嚓”一声,那天权星被扯了个粉碎,化作星光飘散,黄宁道人脚下中间一站铜灯应声碎成碎片。便在此时,一道星光飞刺过来,刺入天鬼腰间。
“吼!”
天鬼一声痛吼,回头一看,却是那长戈刺过来。天鬼本无形状,吃了这一刺,腰间顿时模糊,化成漆黑鬼气,双目顿时尽赤,双手一抓,便将那玉衡星抓在手中,使劲一撇,折成两半,化作星光散去。
黄宁道人脚下玉衡星灯顿时破碎。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