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与孙秀艳谈话后的一个月里,杨天啸整天都沉浸在无限的痛苦和悔恨中。
这段时间无疑是杨天啸最忧郁而失落的一段岁月,可惜在这段时间,杨天啸不仅感情上受到严重的挫折,连事业上也很不顺利,很不开心!
本来每个班的班长和副班长都是由部队生担任,一个月一轮换。
一个月后,李舜尧升任代理排长,李绍峰由副班长升为班长,那么副班长就应该由杨天啸担任,因为他是唯一没有担任过班干部的部队生。
遗憾的是,队里似乎忘了还有杨天啸这个部队生存在,却选了一个地方生叫刘国力的担任副班长。
杨天啸心里很不服气,也忿忿不平:自己是部队生,轮也轮到自己了,开始时他们两个都是部队生,那也就罢了,为何现在部队生都当过了,却不让自己当。再怎么说自己也在部队基层锻炼了三年,军事素质再差也比地方生强吧。为何不选自己偏偏选个地方生,如果自己连个班长都当不好,以后还如何当排长,反过来说早晚毕业后都要当排长,那么现在这个班长也就逃不掉了,也就是说这个班长自己必须要当,可是队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尽管杨天啸心里很不服气,也很想跟队长谈谈,可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且以他的性格也很难主动向队长反映自己的思想情况!
既然心里不服,又不愿和队里的干部说,那怎么办呢?
杨天啸只好来个消极抵抗,对班长和副班长交待的任务总是拖拖拉拉,很少认真完成过,开始班干部还能容忍一下,时间久了,都向上级反映。
上面找杨天啸谈心,几个队干部或坐或站的在队长屋的南侧,杨天啸进去后在门口站好,看见这么多干部心里忽然有点紧张。
队长于平盯着杨天啸道:“你最近怎么老是和上面顶着干?”
二区队长梁天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队长又道:“你是不是想当班长?”
杨天啸没有说话,心里却恨恨的道:当然了,这还用说?本来就是轮也轮到我了!
三区队长笑道:“让你当班长还不把整个班带飞了?”
杨天啸还是保持沉默,心里却更加不服气:我会带飞?凭什么说我会把班带飞了?
队长看杨天啸始终不说话,想了一会儿道:“你先回去吧!”
杨天啸转身回去了。
这次谈话很明显失败了,杨天啸心里的疙瘩没有解开,这无疑会影响杨天啸以后的学习和工作!
班长和副班长以后安排杨天啸任务,杨天啸经常消极抵抗,终于把队长惹火了,责令杨天啸写检讨,而且要在全队所有的人面前念检讨书。
杨天啸只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写出来,写好后交给了队长于平。
于平看了后,把杨天啸猛刁一顿,道:“谁让你写这些?重新写!”
杨天啸开始写的是副队长王群把杨天啸的铺位换了后,杨天啸很不服气,所以才不愿配合班干部工作。
杨天啸说的是实话,可是队长于平为什么不愿看呢?还让杨天啸重新写过!
没有办法,既然说实话不行,杨天啸只好“说”假话!
杨天啸重新写了,大意是自己政治觉悟太低,个人意识太重等等。
还好这次虽然“说”的都是违心之言,却顺利过关了。
不过当着全队所有的人面念检讨书,这个脸丢地实在是太大了,杨天啸还记得当时自己的脸很烫,烫地就像是发了四十多度高烧!
后来,杨天啸在二嫂的杂货铺里向二哥说了此事,二哥很生气:“队长让你在全队面前念检讨书?”
杨天啸点点头,心里委曲得眼睛都红了!
二哥气愤的道:“真是的,太不像话了,他还当真了?”
二哥随后又安慰了杨天啸几句,让杨天啸回去了!
杨天啸就像是着了魔,或者中了哪个巫师的咒语,无论杨天啸在哪里生活,总是和周围的人难以处好,关系总是搞的不自然,有的人和杨天啸还弄的很僵。
尽管如此,杨天啸还是尽量想办法和同学相处融洽点,比如说队里开饭前总是先泒个学员先到饭堂把每个班的菜打好。
轮到杨天啸时,杨天啸把所有的班菜打好后,还把自己班里每个同学的饭碗里都装满了最好吃的菜:红烧肉!
可谁知到了晚上开班会时,同学们居然不领情,刘国力还把杨天啸批评了一顿。
杨天啸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真是好心没好报,杨天啸的心里如何不气?
杨天啸气愤地同时,心里更加的迷惘:到底如何才能和同学处好?自己到底该如何做啊?有谁能帮助他吗?
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人理解他,又怎么会有人帮助他?
队里有时中午休息时间会派学员出去干点活,这就是“出公差”。
也不知是班干部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每次出公差都派杨天啸去。
杨天啸又不是傻子,就算笨点,也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杨天啸心里非常的不爽,万分的不乐意,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我多出几次公差,别人就可以少出几次,那么他们就可以在中午多睡会觉,这样和他们的关系应该能改善一些儿,哪怕只改善一点儿也好。
可惜事与愿违,杨天啸这样“牺牲”自己却没有改善一点儿和队友之间的关系,却给他在队里赢得了一个不雅的绰号:公差王。
有一次杨天啸去出公差,有个其它班的部队生姓马的问道:“你怎么老是出公差?你们班里没人了?”
杨天啸心情很差,却不知道怎么说好,不过他也知道姓马的队友问这些话没有恶意!
“十一”国庆节,全队的人会餐,每个班都有十几个菜,虽然炊事班的水平有限,但一下子有这么多菜吃,纵然口味差点,学员们依然吃的很开心。
有几个部队生拿着装满啤酒的杯子去给教导员张礼宾敬酒。
杨天啸也拿着酒杯去给教导员敬酒。
教导员张礼宾喝地脸红红的,杨天啸大起胆子向他敬酒。
教导员有点酸薰薰的,舌头也有点大了:“你过节想不想回家?”
杨天啸心里一阵儿狂喜,点点头道:“想!”
教导员又道:“一天够不够?”
杨天啸想了一下,很想说不够,却不知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教导员盯着杨天啸又道:“一天够吗?”
旁边的战友都在为杨天啸着急,有的忍不住提醒杨天啸:“教导员问你一天够不够?”
杨天啸心里好想说不够,可是看着教导员那张喝地红红的脸,心里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踌躇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够了!”
杨天啸一说出来,心里立即有种强烈的后悔之意,有的战友也在心里为杨天啸惋惜。
杨天啸明明很想说不够的,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了?
有人能解释吗?
十月一日,放假。
杨天啸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一样的明媚,一样的温柔。
明媚而温柔的阳光照在杨天啸冷俊的脸上,也照出了浮现在脸上的忧伤与寂寞。
阳光是明亮的,可是杨天啸的心却是昏暗的,就是黒暗来临之前的夕阳一样,纵然风景如画,却已经只能带给人们伤感和惆怅。
杨天啸的跳马没有过关,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心里也很没底,也很不踏实,穿着这身足以为傲的绿军装,他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难过与失落。
仿佛这身军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借来的,所以他的心里有一种初恋时的患得患失的感觉。
跳马没有跳好,这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学员,甚至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杨天啸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苦恼和担忧。
当杨天啸回到家里,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母亲,他心里的痛苦就更深。
杨天啸看着母亲那张灰黄的看不出“人色”的脸,心里就绝望了,当学员所带给他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同时间,杨天啸的内心深处也深深刻刻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母亲的病没有好,他就不会拥有爱情,即使有,爱情也是死的!
自从母亲出事的那天起,他这一生都不会拥有爱情,这一点他到现在才明白!
明白了又如何?
人生中有些事情知道地越多反而越痛苦,有些事看地越“清楚”反而越痛楚!
正如杨天啸小时候一样,杨天啸小时候不知道母亲的病对他未来的前途和命运,以及他的爱情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杨天啸小时候还能快乐而无忧的成长。
如果大哥不是几乎每天都骂他打他,杨天啸也可以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有一个快乐而难忘的童年!
等到杨天啸长大后,终于明白母亲的病对他的前途命运和爱情有多么大的影响,当杨天啸明白这点的时候,也就是杨天啸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
杨天啸的心里多么希望母亲能站起来啊!
只要母亲能站起来,他们一家的苦难也就会结束!
可惜母亲站不起来!
母亲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可惜母亲大脑里的命令就是无法到达手和脚,母亲的左手和左脚没有一点儿反应,而且还像秋后的黄瓜,已经渐渐地枯萎了。
不仅杨天啸绝望了,杨天啸一家人也都绝望了。
十八年了,母亲躺在床上到底吃了多少苦,也许只有母亲自己才能完全清楚,因为很多痛苦只有母亲自己才能感受到。
十八年了,父亲为了治母亲的病,不知跑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名医”,不论是中医,西医,还是祖传秘方,宫庭秘方,他都试过,不管有用没用,他都试了,就当作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了,结果无一例外的每次都是深深的失望,失望之后就是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十八年来,为了治母亲的病,几乎耗尽了家中的资财,也磨灭了家人心中最后一点儿希望。
家人已经不再对母亲的病抱有任何希望,也都“认命”了。
母亲自己也早已绝望,在家人对她绝望之前,她已经绝望,也早已认命。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否则人即使能活下去,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母亲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任何欢乐,就算有她也享受不到,也许在她脆弱而日渐衰老的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只有三个儿子。
希望三个儿子都能早日成才成人,这应该是母亲生命中最后的希望与安慰。
如今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成才,母亲的脸上也有了一点儿“人色”,精神似乎也比以前好多了,可是家人却不知道这只是人临去之前的回光反照而已。
就在一年后,也就是杨天啸从军校退学后的半个月内,母亲离去了,带着满身的悲伤与满腹的怨恨永远的离开了杨天啸的家人。
也许柳善花自己是解脱了,可是柳善花带给家人的伤痛却没有消失,而且似乎还在影响着家人,也许会一直影响下去!
母亲走的那一天,杨天啸未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这也成了杨天啸心中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有时杨天啸想到母亲,心中也会深深的自责,恨自己在母亲生前未能尽孝心与孝道,甚至都没有多陪母亲一点儿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人在生前不知道尽孝,而总要等到人走了后才“良心发现”,才“后悔莫及”!
“妈妈,对不起!”
“妈妈,你在天有灵的话,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