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昏暗的镜子。
杨天啸看着镜子中的影子,镜子中的人很帅很酷,面目清秀,剑眉星目,英俊的面孔,忧郁的双眼。
杨天啸痴痴的望着镜子中的人影,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酷,可是镜子中的人不是他的影像吗?
为什么镜子中的人那么酷,而现实中的人却没有那么酷呢?
不管哪个真,哪个假,杨天啸宁愿相信镜子中的人才是真实的自己。
杨天啸刚看完电视,《上海滩》。
这是杨天啸很喜欢看的一部电视,他很喜欢电视里面的主角——许文强。
许文强,英俊潇洒,智勇双全。
杨天啸希望自己也能像许文强一样,可惜他做不到。
自从上高一以来,他和大哥之间很少有争斗,很少不等于没有。
虽然次数少了,但杨天龙给杨天啸造成的心理压力却并没有减少,反而日渐增强。
的确,那时杨天啸很不懂事。
他不知道收拾屋子,也不知道把窗户擦干净,他不知道帮奶奶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甚至连他自己的衣服都是奶奶帮他洗的。
也许杨天龙实在看不下去,有时难免骂他几句,甚至动手打他。
不过杨天龙似乎在尽力克制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和杨天啸动手!
也许杨天龙在给杨天啸压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杨天啸的“反压力”吧。
物理学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定律:相互作用力,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只怕杨天啸感受到大哥给他的巨大压力的同时,杨天龙也感受到了来自杨天啸的巨大的反作用力。
正如害人的人,总是担心别人在害他;经常偷东西的人,也总是防备别人偷他;而习惯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也经常怀疑别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难怪孔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人若不想被别人害,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害别人,你若不想别人在背后说你坏话,那你最好也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其实很多时候,杨天龙教训杨天啸的事情都是对的,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或者说杨天啸对大哥的话有很大的反感,因此不管大哥说的话是否正确,他从内心里不愿接受!
这种对大哥的反叛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不管杨天啸能否打过大哥,这种感觉是一天比一天浓,一天比一天深!
终于有一天,杨天啸又和大哥吵了起来,这一次大哥又打了他。
杨天啸伤心之下,跑到了二哥那里,向二哥诉苦。
那是下午,杨天啸找到了二哥。
在营房里面的一楼楼梯拐角后面,杨天啸望着二哥伤心的道:“二哥,大哥又打我了!”
杨天啸当时的样子很可怜,也很无助,杨天林当然知道大哥和小弟之间的事情,看到小弟的凄惨可怜无助的样子,一时悲从中来,放声恸哭。
杨天林穿着笔挺的军装,哭地好伤心,好伤心,有人路过,过来望望,问杨天林道:“什么事?”
杨天林用手抺抺眼泪,哽咽着道:“没事。”
那个人又望了一会儿,走了。
杨天林沉思了很久,无奈的道:“你先回去吧,以后大哥说你的时候不要跟他顶嘴,知道吗?”
杨天啸点点头,脸上一片茫然,看来二哥也帮不了他,那么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帮他呢?
杨天啸木然的回到家,他忽然很想离开这个家,不管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伤心地就行。
他真的离家出走了。
他拿着仅有的二十元钱,在早上上学的时候,没有去上学,而是到了汽车站,花了五元钱坐车到了大连市中心。
大连市中心和郊区就是不一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这一切并没有让杨天啸感到好奇和兴奋,反而使他更加的彷徨,更加的孤寂,更加的凄凉,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害怕的情绪。
杨天啸忧郁而无助的四处张望着,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公园里,这时天已经快黒了,他肚子饿的很厉害,却不敢去买东西吃,因为他浑身上下只有可怜的二十元钱,而且坐车又花掉了五无钱,只剩下十五元钱,他紧紧的抓住兜里的十五元钱,生怕钱会被大风吹走似的。
他到了一个长凳子上,先坐了一会儿。
他抬头望了一下夜空,月亮不知何时爬到半空中,月亮被天狗吃地只剩一小块了,杨天啸望着黒暗的夜空,寒冷寂寞阵阵袭来,杨天啸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天啸又饿又困,实在坚持不住,就在冰冷的长椅上躺了下来,睡梦中几次被冷风吹醒,每次吹醒之后,他的眼泪都会重新流一次,像定好的闹钟一样,到点就会响。
当他睡地正香的时候,太阳升起来了,温暖柔和的阳光照在杨天啸那张寂寞哀伤的脸,偶尔有路过的人看到杨天啸,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但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他,给他披件衣服,或者给他一块面包什么的。
太阳已经照到杨天啸的臀上,行人越来越多,有些好事的老头老太太,已经围在杨天啸的周围,指指点点,那目光就像把杨天啸当成了流浪汉一样!
杨天啸当然不是流浪汉,就算他再落魄,再潦倒,他也不是流浪汉!
可是他现在的状况只怕比流浪汉还惨,流浪汉“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生活的压力,只求有饭吃,饿不死就行了。
杨天啸呢?
像一个无主孤魂,不知该往何处去?
哪里是他的家,真正属于他的家,没有痛苦,没有忧伤,不会让他彷徨,也不会让他感到恐惧的地方!
杨天啸漫无目的的走着,经过一条街口,他看见一个年经人从一辆黒色小轿车上下来。
杨天啸忽然有个错觉,他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他小学时的同学,他基至认为那个人已经认出了他。
杨天啸忽然觉得很窘迫,还好那个并没有朝他走来!
杨天啸换个方向走着,无意中来到一个汽车站,杨天啸进了站里。
杨天啸抬头望着站牌指示器,他很想买张回家的车票,可是他刚有了这个想法,立刻就被自己否决了。
杨天啸递上钱,随意报了个站名——大孤山。
汽车带着杨天啸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去。
大孤山在金州区的东北方向,离金州区大约一百多里。
杨天啸下了车后,不敢朝人多的地方走,甚至都不敢往有人的地方走。
他上山,进入了一片松树林。
松树不高,但很密,杨天啸走在密密的树林里,他知道没人能看见他,他觉得有了一点儿“安全感”。
杨天啸走到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房子,破败的只剩四面墙,而每面墙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洞。
杨天啸走近看了看,“房子”里面的地上有很多碎石头,杨天啸又走了出来,忽然有几个小学生向他走来。
这几个小学生有男有女,他们看杨天啸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样。
杨天啸当然不是猴子,可是他虽然心里很不爽,又能怎么样呢?
杨天啸看着那几个小学生,心里忽然一动:我何不上小学校教小学生呢?我虽然高中没毕业,但是教小学生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杨天啸的心情略为好了一点儿。
杨天啸走下山坡,找到一所小学校。
杨天啸正在小学门口徘徊,迎面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
这个男子个子不是很高,相貌一般,穿着也很普通。
或许杨天啸的样子有点太奇怪,这个男子停下车,走近杨天啸身边,问道:“你在这干什么?你是哪的?”
“我,”杨天啸低下头,犹疑的道,“我刚从家里出来,我——”
杨天啸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男人或许看杨天啸还是个未成年人,心里也不疑有它,只是很奇怪:“你和家人吵架了?”
杨天啸眼睛红了,点点头。
“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男子又问道。
杨天啸抬起头道:“我可以当老师,教学生!”
“哦!”男子听了想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水平呢?”
杨天啸道:“我上高中!”
男子沉思着道:“上高中,教小学生也可以——”
男子想了想又道:“唉,你还是回家吧!”
杨天啸眼睛又湿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男子关心的道:“你有钱回家吗?”
杨天啸揺揺头。
男子叹了口气,从裤兜子里掏出十元钱,递给杨天啸。
杨天啸望着男子手里的钱,迟疑着不敢接。
男子把钱塞到杨天啸手里,语重心长的道:“孩子,还是回家吧,外面不是那么好呆的,你还年经,早点回家吧!不要跟家里人呕气了!”
男子用手朝前面指了指:“孩子,前面那个大院子里,是发车的地方,明天早上你就在那里等车吧!”
男子说完又深深的望了杨天啸一眼,揺揺头走了。
杨天啸走到那个大院子门口,大铁门已经锁上了,杨天啸就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像一个看门狗一样呆在那里。
夜已深,月亮也不知躲到哪去了,周围暗暗的,杨天啸又累又饿,偏偏又无法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天啸却觉得时间过地太慢了,他多么希望天能早点亮啊!
龙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杨天啸像度日如年般的熬夜,可是寒冷和饥饿,疲倦和寂寞也就罢了,偏偏蚊子也来欺负他,杨天啸的脖子和脸上不知被蚊子叮了多少个包,这让杨天啸悲伤中又增添了一些烦燥。
好容易等到天亮了,杨天啸终于可以坐上车回家了。
当他回到家的那一刻,他这段短暂而凄凉的逃亡之路终于结束了,只不知他这次“逃亡”是赢还是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