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林在部队考入了大连陆军学院,成了未来的准军事干部,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量”!
礼拜六的晚上,杨天林回到了家里。
很久不见,杨天啸感觉二哥瘦了很多,但也精神了很多,穿着笔挺的绿军装。
杨天龙穿着很时髦的便装,当他看见二弟的绿军装时,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似羡慕,似遗憾,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
晚上,父子四人坐在柳善花的屋子里,玩一种北方最普通的扑克游戏:升级。
升级的玩法是:由四个人坐在一起,面对着的一伙,通常是用三副扑克,也可以用四副,当然如果你高兴的话,用七八副也行!扑克洗好后,四个人轮流抓排,谁先抓到大王并且把大王亮出来,谁就先做庄,而且大王之后的牌就是第一局的主牌,也就是“亮主”,从三开始打起,一直打到“A”,谁先打到“A”并且赢了最后一局,谁就赢得了整局比赛。
这种扑克游戏玩起来很过瘾的,是积分制,十分一根“血”,也就是下局开始时,输家向赢家进贡的一张牌,输了几根“血”,就要上贡几张牌,当然是最大的牌,而赢家也要向进贡的人回相应的牌数,不过很可怜,回的是最小的牌!
四人开始抓牌,杨天林先抓到亮出来的牌,由杨天林先做庄,即杨天林和杨天龙两人打第一局。
第一局结束时,杨孝银和杨天啸输了,不过得分超过六十分,没有“血”,即不用进贡!
第二局,杨天龙和杨天林输了,因为杨天啸的得分没有超过一百六十分,杨天龙一方也不用进贡!
第三局结束,杨天龙得分超过一百六十分,有二百分,减去一百六十分,还剩四十分,以十分一根血算,杨天啸一方中的一人要向对方进贡,即给对方四张最大的牌,这一张牌也叫一根血,所以后来这种游戏也叫“喝血”。
杨天啸要向杨天林上贡四根血,杨天啸变地垂头丧气的。
“血”少了,人当然没有精神。
可是没有精神,这场游戏还是要继续下去,何况只要手里的牌抓的好,还是有机会反败为胜的。
杨天啸很不情愿的把手里的四张最大的牌上贡给了杨天林,杨天林则把自己手里最小的四张牌还给了杨天啸。
杨天啸接过四张最小的牌,神情立刻变地很沮丧!脸上没有一点儿斗志!
杨天林出牌很慢,尤其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他总是闭着眼睛想很久,等地对方都很不耐烦了。
杨孝银有时出牌也会想很久,但是年纪毕竟大了,怎么想地过杨天龙和杨天林呢?
杨天啸很少想牌,就算想也没用,三副扑克几百张,谁记得清楚?
所以杨天啸出错牌的次数最多,有时即使抓到好牌,也因为不会出牌而错失战机,输了很多把!
开始几把,杨孝银和小儿子还能互相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但玩不了几把,杨天啸就开始怪父亲老是出错牌,杨孝银开始时还能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指责杨天啸:“你老说我,明明是你自己出错牌,你要不那样出牌,我们哪能输?”
杨天啸也“据理力争”:“我哪张牌出错了?是你的牌出错了!”
杨孝银气地脸都红了,红的像刚喝了一瓶白酒似的,气道:“我出错了?你让老大和老二说说,是谁出错牌?”
杨天龙和杨天林彼此对望一眼,心里都高兴地很,杨天龙和杨天林都不说话,两人都忍不住偷偷乐!
奇怪的是,杨孝银和小儿子经常吵嘴,互相指责对方,而杨天龙和杨天林兄弟俩却默契的很,两人很少吵嘴,偶尔争辩一下,也是说过就算了,不像杨孝银和小儿子,不但互相指责对方,还要争辩个没完没了,似乎非要争个清楚不可。
——唉,牌都打输了,再争辩又有何用?
其实杨天啸打牌时也太不小心了,有时自己的牌拿地太低,都让杨天林看地一清二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天啸的“军事情况”都被二哥了如指掌,杨天啸又怎能不输?
后来,杨天啸似乎察觉到了二哥老是“窃取”自己的“军事情报”,于是也像二哥一样把所有的牌都合在一起,等到该自己出牌时才把牌打开。
从那以后,杨天啸输牌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柳善花躺在床上,有时看着老公和小儿子争地面红耳赤,也开心的笑了!
柳善花的脸已经胖的变了形,因此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滑稽!
也许她笑的样子是难看了点,但谁都看地出来,柳善花真的是在笑,而且笑地很开心!
自从柳善花出事后,家里很少能听到笑声,不管是杨孝银,还是奶奶,以及其他人,都很少看到他们笑。
如果不是柳善花还躺在床上,单听他们父子四个人的笑声,谁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是多么和谐和睦和气,这个家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惜,可惜柳善花总是病殃殃的躺在床上,无论谁也都能看出他们的痛苦和不幸!
杨天林从部队回来前,家里冷冷清清的,很少看到家人的笑脸,也很少听到家人的笑声,只有杨天林回来后,家人的笑脸和笑声才又回来了!
——难道这些笑声是杨天林带回来的?
如果真的是,那么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杨天林回来后家里才能看到笑脸,听到笑声!
只是杨天林每次走时是不是又把他的欢乐带走了,甚至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儿“欢乐”也带走了。
因为杨天林每次走了以后,家里总是变得更加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慘戚戚!
下午放学,杨天啸路过同学兼好朋友——邓欢的家,杨天啸心里一动,决定上邓欢家看看。
上了二楼,杨天啸敲邓欢家的门,敲了很久也不见开门。
莫非家里没人?
杨天啸心里想着,正想转身回去,门开了,开门的是邓欢。
邓欢依旧戴着那副眼镜,看到杨天啸时,居然“愣”了一下,话也没说,只是把门开大了点,意思让杨天啸进去。
杨天啸进了门,立即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氛。
邓欢的母亲看见杨天啸,脸上一副悲伤的表情,低沉而无力的道:“来了。”
杨天啸点点头,跟着邓欢进了大门右边的大屋。
杨天啸看见邓欢的大哥和二哥都在,不过脸上的表情都很沉痛很担忧。
他们为何如此伤悲,又在担心什么?
邓欢的父亲也在,不过却是病殃殃的躺在炕上,身上的蓝色中山装也没有脱,下半身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杨天啸疑惑的望着邓欢,邓欢脸色麻木而伤痛的向他解释道:“我父亲前两天出车祸,腿被撞坏了。”
听到这,杨天啸马上全明白了,因为他立刻想起他的母亲。
邓欢的大哥看见杨天啸进来了,还勉勉强强跟他打个招呼,而邓欢的二哥看见杨天啸,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而邓欢的大哥虽然打了招呼,但谁都听的出来,这个招呼打的有多勉强,简直像是有人拿着枪逼他说的,从邓欢的大哥说话的语声中听不出一点儿高兴的意思!
杨天啸只呆了几分钟就“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他简直一秒钟都呆不下去,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家。
进了家门,他马上感受到一种熟悉而恐怖的感觉,家里面阴森森的,像地狱般!
奶奶的脸色,杨孝银的脸色,甚至大哥杨天龙的脸色,全部都恢复到杨天林回来之前的样子。
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快?
他们是在演戏吗?
若是在“演戏”,他们也演的太像了,他们也实在太投入了吧!
夜已深,杨天啸坐在桌子前,望着眼前的镜子。
光线很暗,杨天龙望着镜子,也不知是杨天龙望着镜中的他,还是镜中的他望着杨天龙。
桌子旁边的茶几上,有一个汽车上专用的录音机,录音机放着伤感而缠绵的歌曲。
杨天啸看着大哥,小声的道:“大哥,你以后不要和爸爸吵了!”
杨天龙没有看他,呷了一口酒,叹道:“哎,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也不懂!”
杨天啸心里一惊,他忽然想起一些有关他父亲的风言风语,他曾听说他的父亲在外面有女人,甚至这个女人就是他幺叔的老婆,即卢元香,他通常叫的幺瑛!
杨天啸又想起每次卢元香来到他家时,总是躲着不让柳善花看见。
而每次柳善花看到卢元香时情绪也会特别激动,甚至拿着枕头扔向卢元香!
杨天啸不知道这些风言风语是不是真的,不过他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觉得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和他的家庭和睦相比。
只要家里不再像“军阀混战”似的,不再像战国时期的社会一样就行了,其它无论什么事,他都不在乎,他更不会去管!
对他而言,世上无论什么事都没有他的家庭安静与和睦重要!
曾几何时,他伤透的心里不止一次的渴望,渴望自己的家像同学家那样安宁与幸福。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家有多么富有,哪怕自己的家一贫如洗,他也不怕,只要家里不再有争吵与争斗就行了,可惜他的这个小小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
杨天啸的这个小小愿望真的实现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