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市靠近火车站的地方,有一家很大的批发市场,所有的物品在这里都能找到,五金,土杂,服装,甚至文具等等。
像金州区以及其它地方的超市等商店所卖的货,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进的货。
在这家大连市最大的批发市场东北面六十米远,有两排居民楼,楼下是门市部,畅隆货运站大连接收站就在东面第二排楼房的中间一处门市部。
杨天啸自从挪用公款买彩票事件被“双规”后,被老板调来大连接收站负责估价工作。
这个工作不用接触金钱,这样做是不是怕杨天啸受不了金钱的“迷惑”?
杨天啸是远离了金钱的迷惑,但还是无法抵挡彩票的迷惑,所以尽管工资不多,杨天啸还是坚持买彩票,就像坚持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梦想!
只不过,受财力所限,杨天啸买得很少而已!
——虽然少,但再少也是一个希望啊!
——有多少人受尽了痛苦和磨难还能坚持下去,不就是因为他对人生还有希望吗?
——也许他的希望很渺茫,但再渺茫也比没有强啊?
早上,杨天啸要送孩子去幼儿园。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杨天啸不再把女儿送到小王母亲家,因为黄梅秀给杨天啸寄了点钱过来,杨天啸可以把女儿送到幼儿园了。
只不过,送到幼儿园也是一样的辛苦和不易!
幼儿园早上七点半才开门,而杨天啸早上六点钟就要上班。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杨天啸就得把孩子弄醒,简单给孩子洗下脸,至于头发则没有时间梳理,何况杨天啸还没有学会给女儿梳头!
杨天啸骑着自行车,车后面坐着自己“披头散发”的女儿,到了幼儿园门口,幼儿园的大铁门紧锁着。
杨天啸没有办法,只好先从铁门跳进去,然后再把女儿从铁门外抱进去,再放到幼儿园正门口,当然正门也是紧锁地!
此时,天气仍然十分的冷,杨天啸翻到铁门外时,看着幼小的女儿被双双姐的旧大衣“半包围”着,和衣服连在一起的帽子外面,围着长长的围脖,女儿只有一双惊恐不安却又无法反抗的小眼睛露出来。
杨天啸看着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心里又担心又心痛,真的好想留下来陪着女儿,等到幼儿园开门了再走。
可是上班时间已经到了,现在就算想多留一分钟也成了一种“奢望”!
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杨天啸终于一咬牙,转身离开了,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杨天啸心里似乎听到了女儿深情而急切的呼唤!
到了站里,货车已经缷了一大半的货,杨天啸感觉到几个同事眼睛里射过来的不满的眼光!
杨天啸感觉到了同事们异样的目光,脸上有点发烫,却又能说什么?
车子出发了,杨天啸坐在大货车的车厢里,有时人多,只能在车后面的闷箱里呆着。
车后面的门一关上,里面漆黒一片,杨天啸半坐半躺在漆黒的车厢里面。
漆黒的车厢就像杨天啸漆黒的人生,看不见一点儿光明和希望。
在充满痛苦和不幸的命运面前,杨天啸没有一点儿反抗的力量,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命运的安排!
车子忽快忽慢地走着,杨天啸不知道车子走到了哪里,下一站又是哪里!就像自己的人生之路,只知道走到了这里,但后面又会朝哪走,下一站在哪里,杨天啸不知道!
不管后面的路朝哪走,杨天啸知道未来的路一样的难走,因为自己的人生事业已经一败涂地,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的了!
金州区货运站并不是总站,大连市货运站接收点才是总站,因为这里是大连市最大的批发市场。
而且这里的人员规模也是其它地区的货运站点不能比的,这里的门市部很大,也很正规,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文员就有好几个,当然她们主要是负责打单工作。
而且她们上班也很正规,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
在外面还有几个男的负责打价,就是客户把要托运的货物送到这里,然后首先由估价员对货物进行估价,并在一张纸条上面写上价钱,客户拿着纸条到里面交给女文员打送货单!
在这里有一个总负责的小头目,叫张健,个子不高,甚至比杨天啸还矮点,微胖,喜欢歪戴着帽子,长地一付土匪相!
本来杨天啸比张健来公司早,但在这里张健却比杨天啸来地早,而且也干了挺长时间,更何况杨天啸因为“挪用公款”被“双规”后,现在在公司里的“人气”已经到了最低点,所以杨天啸只能听从张健的指挥与安排。
另外这里有几个司机,司机只负责开车,但有时人手不够时,司机也会帮着装下货。
司机里面有一个又高又胖的,姓王,也是本地的,却总爱和杨天啸抬杠,没事总爱冲着杨天啸说点带刺的话,这让杨天啸很苦恼,也很烦恼!
有一个姓于的司机,听说也是当过兵的,杨天啸对于这点绝对相信,因为他长地虽然瘦点,但却很结实,肌肉钢健有力,两眼更是目光炯炯,发火的时候更是“杀气”很重!
杨天啸在金州区七点多钟坐车出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文员早就来上班了,有一个小文员,戴着眼镜,姓于的司机老是喜欢逗她,小文员有一次张嘴往姓于的胳膊上咬,姓于的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还伸直胳膊主动让她咬。
姓于的胳膊比铁还硬,小文员的牙齿很白,似乎还没有他的肌肉硬,咬了半天,把自己的嘴都咬痛了,人家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外面寒风刺骨,杨天啸就站在寒风中,手里拿着几张纸和一支大头笔,有人送货来了。
杨天啸上前,看了一眼装在小推车上的货物,打了个价给客户,客户是个男的,长相并不粗鲁,但说话却很粗鲁,客户盯着杨天啸大声道:“你打多钱?这么个小包,你给我打三元钱?”
那时货物起步价是二元,客户的包并不小,杨天啸打三元钱也算合理,但客户又怎么会认为“合理”?
在客户的心里,那是巴不得一点儿运费都不收才好!
——免费的午餐谁不愿吃?就算不好吃也有人愿意吃!
——同样,送货的人心里谁不想能免费送货物?只不过,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没有免费午餐,也没有免费送货的,但客户心里还是想把运费压地越低越好!
虽然客户气势汹汹的样子,但杨天啸毕竟也是本地的,又岂能叫他吓着了?
杨天啸道:“你这个包这么大,打三元钱也不多啊?”
客户仍然很火,吼道:“不多吗?你会不会打价?这个小包你能打三元?”
客户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冲,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杨天啸沉默了,考虑到现在自己的处境,不想和客户闹得太僵。
客户见杨天啸不说话,却“得理不饶人”,继续吼道:“不会打价就不要打!傻乎乎的站在这干什么!”
杨天啸的眉头一皱,脸色也有点难看。
这时,张健从里面走了出来,揽着客户的肩膀,边往里推,边道:“不好意思,这个是新来的,算了,进去吧!”
新来的?
杨天啸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客户边往里走边道:“这个包虽然大了点,但不是很沉,干嘛要给我打三元!”
张健边道:“没事!”边把客户手里的估价纸拿过去,把上面的运费改成了二元!
杨天啸一大早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心里当然很不爽,可是想到早上六点钟放在幼儿园门口的女儿,心里又变地很担心起来,想到女儿在幼儿园门口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幼儿园开门的惨况,心里就是一阵刺痛,多想能回去看看,看看女儿有没有事,哪怕能和女儿一起呆一分钟也好啊!
还好,这是大连,要是在南方,杨天啸这样做,女儿不出事才怪。
北方的人比较豪爽而淳朴,像拐带小孩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一般人是不会做的,就算是偷车的人也很少。
中午,太阳还躲在黒云后面睡懒觉!
老板的大姐负责做午饭,外面打价的人轮流吃午饭,杨天啸终于可以进去吃饭。
饭挺多,但菜只有一个,土豆炖海带,里面放了不少肉,可惜杨天啸不爱吃肉,尤其是看着那一块块灰白色的肥肉,心里就想作呕,更别说吃了,有时候杨天啸看见别人吃肥肉吃地很香的样子,心里难免有点奇怪和纳闷:怎么他们吃地这么香,自己却不爱吃,甚至看见就想吐?
吃完饭就是上班时间,中间没有休息时间。
下午,有辆去开发区送货的车来了,杨天啸和几个人一起把开发区的货装好,装完货,杨天啸有点累,刚想坐一会儿,又有一辆去北乐和普兰店的货车来了,这下杨天啸又得装这个车的货。
杨天啸装完这辆车的货更加累了,因为这个车很大,跑地地方又多又远所以装地货也最多。
好容易货装完了,杨天啸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有客户送货来了,杨天啸只好继续工作。
从早上上班开始,杨天啸就很急切的盼着下班。
——有人说,上班就是为了下班!
——没有人上班后不想早点下班的,而杨天啸一上班就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下班!
因为杨天啸有牵挂,早上天没亮幼儿园还没有开门,杨天啸就把年幼而可爱的女儿放在了幼儿园的正房门口。
杨天啸不知道女儿是否安全进入幼儿园屋里,现在怎么样了!
杨天啸望着天边的太阳,现在虽然是寒冬时节,天气非常冷,但杨天啸却希望太阳早点落下去,因为太阳落下去后,自己才可能下班!
杨天啸此时颇有点“卖炭翁”的心情: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四点半了,杨天啸知道此时正是幼儿园正式下班的时间,可是杨天啸不能去接自己的女儿,杨天啸心里有种伤痛似的失落!
五点半了,货运站里的文员准时下班了,望着几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女文员笑嘻嘻地走了,杨天啸心里忽然有点羡慕她们:要是自己也能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多好啊!
快六点了,所有的车都来了,杨天啸拼命地装货,没有人逼他,他却干得非常卖力!
好容易货装完了,车队却还没有出发,杨天啸进去问张健:“张健,怎么还不走?”
张健斜看了杨天啸一眼,淡淡的道:“急什么?”
杨天啸心里很不乐意,催道:“能不能快点走啊?”
张健还没说话,旁边的司机姓于的却盯着杨天啸道:“你急个屁啊?别人都不急,就你急是吧?”
杨天啸望着姓于的黒黒的脸,姓于的也盯着杨天啸的眼睛,杨天啸只觉眼睛一阵刺痛,只好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出去了。
杨天啸到家时,已经是六点半,快七点了。
杨天啸走进幼儿园一楼侧面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七八个小孩子,正在吃晚餐,杨天啸的女儿就在后面的位置吃饭
杨天啸注意到女儿的小碗里还剩下大半碗饭没有吃完,这应该是第一碗,因为杨天啸的女儿那时几乎从来没有吃过第二碗饭。
杨天啸望着女儿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痛和内疚,望着女儿,轻声道:“珊珊,快点吃,吃完我们回去吧!”
女儿看见父亲回来了,也许是心情好了很多,张开小嘴快速地吃起来。
杨天啸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眼睛四处望望,看见老师坐在门口的位置,老师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饭盆,还有一个菜盆,饭盆里有白花花的大米饭,菜盆里有几个菜肴。
菜肴并不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好菜,但杨天啸看着,心里也有点食欲,何况杨天啸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杨天啸真想也吃上一碗。
老师似乎看出了杨天啸的心意,望着杨天啸道:“你要不要吃点?”
杨天啸咽了口口水,揺了揺头,有点酸酸的道:“不用了!”
老师又道:“没事,想吃就吃点吧,反正这些饭也吃不完!”
杨天啸当时真地好想吃几碗,可是脸上还是皱着眉,笑道:“谢谢你,不用了,我,我已经吃过了!”
女老师听了,只好算了!
杨天啸和女儿回到自己又黒又冷又凄凉的家,杨天啸把女儿放在了炕上,开始到厨房烧水,顺便煮两包方便面。
女儿出来,问爸爸:“爸爸,你要吃面吗?”
杨天啸望着可爱的女儿,点点头道:“是啊!”
女儿不解地道:“刚才老师叫你吃,你怎么不吃啊?”
杨天啸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爱怜的瞅着女儿,道:“外面冷,快到炕上去吧!”
女儿没有听到爸爸的回答,似乎有点失望,慢慢地进屋,爬到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