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灯芯绒幸福的舞蹈,它从浪漫主义的天空落到现实主义的大地,体现出柔的美学。雪花非花,类似的喻义其实在白乐天的“花非花”和苏东坡的“似花还似非花”的诗句里得到映照,这种映照的有力支撑来自于“囊萤照雪”这个典故,很显然,雪地上的反光直接启发了白昼的呼唤者。没有一朵雪花是相同的,每一朵雪花都祈求融入大地的内心,但人类一手制造的暖冬,让雪成为一种不世出的象征:从白到白,从梦到梦。一再推迟到来的冬天,几乎使每一位少女绝望得拒绝歌唱,她们毫不忌讳地成了布莱克诗歌中的病玫瑰:“哦,玫瑰,你病了。\那看不见的小虫\飞翔在黑夜里,在咆哮的暴风雨中。”雪的缺席,让大地上的事情混乱不堪,使紊乱成为惟一的真相:少女的月事,倦了不知还的鸟,还有只写出一半的诗篇。如果雪连续成为少女们无法触摸的梦境,则后果将是革命性的,大地上的事物将会上演一场不大不小的暴乱:与少女们惺惺相惜的梅成为直接的策划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显然,梅是雪在大地上的影子,红楼十二钗里的妙玉是一位真正的女隐士,她的癖好是收集梅花上的雪,置于花瓮中,多年以后,再用这梅花雪煮茶,这种耐心的竞赛,让今天的婚姻速配者多像是焚琴煮鹤的高手,在无耻中享受着欲望。而白雪红梅,这种颜色之间的参悟,可以让雪成为香雪,而梅也成为白梅,梅和雪最终携手进入人类精神的视野,成为形式主义诗歌中活跃的元素。瓦雷里在一首有关雪的诗里说:“我醒来,新鲜的瑞雪已落了多时,并在我温暖薄弱之处将我攫取。”那纯洁的苍凉,抹去了沉迷人世的万态千姿。在《折梅》这首诗里,与春天一样短命的海子,甚至忘情地歌唱着:“折梅人在天上,天堂大雪纷纷,一人踏雪无痕。”在这里,诗歌和梦呓纠结在一起。它直接启示我们,最高贵的梦呓直接就是诗歌,就像最高贵的女子直接就是上帝的情人。
雪的覆盖使大地陷入了宁静。在宁静之上,没有什么需要张开嘴巴。片刻或者须臾的宁静,使我生身的地理意义上的南方得到诗意上的提升,也使我乐于做一个绝非突兀的雪的倾听者,像史蒂文斯那样在雪里听雪,在乌有中听,最后听成乌有。必须澄清的是,在雪中听雪,同骑马找马毫无词学意义上的瓜葛。骑马者的的后果是抵达,而听雪者的下场是燃烧,这种绝圣弃智般的燃烧,在我们时代最不可思议的诗人狄兰托马斯笔下,类似于火山喷发:“他的身体被拉低,在新娘的情床上燃烧,在欲望的中心,旋转的水池,乐园的山坳里,在世界被转动的蓓蕾里。而她和他一起升起,在她融化的冬雪中怒放。”这些迷人的词语让人遐思不已:热烈的指向了宁静,绚烂者归于平淡。而燃烧之后终成灰。哦,好久了,大地之上始终没有一丝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