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是一种生殖的花,也许,她还是女人花,就像风信子是男人花一样。生理学课本上甚至信誓旦旦地说,女人的子宫是一个倒置的梨形。事隔多年之后,我都认为这是一个最没有想象力和最危险的比方。生理学家们也许是想用这种比喻,拉近我们与子宫的距离,但他有意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看到那些散发着幽香的梨子,脑中一下子塞满了无辜的子宫。一个倒放的梨子,在这时,显然是在谋杀我们的纯洁。这使我越来越坚信,所有的比喻都是蹩脚的:他们乐意把美女的脸叫瓜子脸、鸭蛋脸,把人类****的茸毛说成是倒三角形。在我的家乡,男人们总是神秘地把****喊成卵子。这些比喻充满着****和调侃,有时却能披着科学的外衣。就像自由,多少人假汝名以行。
回到梨花的叙述上来,梨花显然是充满着肉艳的花,白居易诗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试想一位粉面含春的佳人,在房间嘤嘤而哭,一定是楚楚可怜,娇不胜情,在这时,我看不出一个流泪的女人和一朵带雨的梨花之间,有什么了不起的区别。与此相对照的则是,“沈郎多病不胜衣”。梨花的变体是朽了的男人。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写的是一个老男人爱上了一个只有12岁的少女的故事,它的中文影碟的名字就叫《一树梨花压海棠》,梨花的色白和老男人的发白在这里不幸被嫁接到一处,成为不相干的同谋。这次同谋的结果,是梨花压晕了海棠。不过这一次,纳博科夫还是落在了中国人的后面,我们宋代的张先,八十岁时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一次聚餐上,苏轼写诗调侃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貌似写诗,其实是用诗来闹洞房。梨花的附加值太多了,有一天,我们还是要看梨花就是梨花才好,它是那种细碎的花,灿烂的花,香清溢远的花,并迟早会与强加它身上的众多不实之词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