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金岳霖,人们一定会首先想起他对有着“一身诗意千寻瀑”之誊的林徽因的旷世绝恋,令人感动更令人唏嘘。享有高寿的金岳霖先生最后终身未娶,因耶由耶,不敢月旦。但我总觉得,金的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然,他不会终其一生地那么平和、淡定。至于是什么道理,那是金内心的秘密,后人徒可揣摩臆测罢,比如,曾经沧海难为水呀什么的。不过,无论何因何由,我想都不会太深奥,至少是红尘中的男女可以理解的,那因由不会比金先生的逻辑学名著《论道》更玄乎吧。这部在抗战期间完成的杰作,是中国现代哲学中系统最完备、最富有创造性的本体论专著,在重感悟而轻逻辑的中国文化圈中有划时代的意义。今天,即使是大学哲学系的学生,读懂它也非易事。
道理其实也是道,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这是《中庸》上的话,说的是道在人身上,道在生活当中,离人不远,随处可寻。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但在现实当中去找寻的话,却殊为不易。因为,时人总有贵远贱近之癖,并多有表现而不自觉。
比如反映在文化上,就是厚古薄今。君不见时下的电视剧,竟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天下,古装剧甚嚣尘上,乃至经常发生撞车现象,像描写《三国演义》的就有《江南夜雨十年灯》《刘备和孙夫人》《长山赵子龙》《三国英雄赵子龙》等好几部,而像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和金庸名著《射雕英雄传》则是一拍再拍,画虎类犬也在所不惜,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现代题材的电视剧乏人问津,寂寞得可以。
表现在爱情和婚姻上,就是老婆是别人的好。目光犀利的张爱玲早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就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深刻得无以复加。人之为人,大抵是得到的不珍惜,失去的却才倍觉宝贵。得失之道,其实也不远人,是人自远道。
梁实秋先生在一篇文章里引用过一句话:“在历史里一个诗人似乎是神圣的,但是一个诗人在隔壁便是个笑话”,说的似乎是做一个诗人在生活中面临的窘态。往深处看,其实也是道的处境。虽然道无所不在,无所不有,但并不是伸手就可以抓来的,它需要感悟,需要找寻。
道不远人,孔子的智慧其实就体现在这些关涉我们生活的“片言只语”当中。同样的话,老子也说过:道无所不在,道在尿溺。换句话说,尿溺里也有大道在,比如今天,抽水马桶的发明,就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指标。比如我们到医院,有些病只要检查大小便,病因就立马找到了,其中不是就有道吗?至于现在困扰体育赛场的兴奋剂现象,更是通过尿检而查过水落石出的,可谓“尿中有真意,欲便已忘言”。
道可道,非常道。到底什么是道?想说清楚真的是玄之又玄。这里也许用得着引用一句词:“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莫非,那人就是道?
(2006年12月13日于天问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