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总有猫头鹰一样的眼睛,他们洞烛幽微,见微知著,举重若轻,有把非常复杂的社会规律凝炼成一两句话的能力。但这个领域多半被男人垄断,他们发明新词,定义术语,俨然是精神世界的主宰。这个时候,波伏娃,一个十足的女人,却毫不示怯的杀进来了,她不但与大哲学家萨特缱绻温存了半个世纪,而且自身也十分了得,写出了离经叛道的女权主义名著《第二性》,其“女人不是天生的,女人是生成的”断语,不啻于石破天惊,许多人惊呼:新夏娃诞生了!
我是大学时代开始读《第二性》的,那时寓目的还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删节本,但读来依然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咀嚼之余,当时就生发出了不少感想。最感叹的还是萨特和波伏娃美满的爱情。一九二九年秋,美丽但嗓音沙哑的波伏娃正处妙龄,当时只有21岁,在一次哲学教师资格考试中结识了比她大三岁的萨特,萨特身高只有158厘米,但机敏豁达,饶富才华。他们立即陷入情网,两人签订了一份爱情协议,协议规定,双方将充分享受自己所拥有的自由,但绝对深爱着对方。他们的亲密关系保持了五十年直至离开人世,一向被传为国际文坛佳话。说实话,两位文化偶像这种相濡以沫的爱情,当时就让我对国内宣传的关于西方男女关系如何混乱,如何地不堪产生了怀疑。
但不幸的是,这是一个颠覆的时代,随着两位文化大师的相继谢世,关于两人的各种绯闻不绝于书,热爱他们的人不断地看到偶像被撕毁、被揉碎的活生生的事实。就我而言,最早给我这种信息的是董鼎山先生,他是一位书评家,又长驻美国,八十年代曾在《读书》杂志开办“西窗漫笔”专栏,为当时求知若渴的内地知识界带来了第一手西方的文化信息。后来,他在《纽约客书林漫步》中,一连写了四篇有关萨特和波伏娃****关系和情外情的半八卦文章,看题目就知道写的什么:《萨特纵淫的人格》《小青蛙与大鳄鱼》《波伏娃的情书》等,令人耳目一新,真想一下子看个明白,分个究竟。在这些文章中,颠覆一个接一个,包袱抖得恰到好处,都是够刺激的猛料:不但萨特是个借文坛名誉玩弄慕名女学生的登徒子,就是波伏娃也是个为了取悦情夫的拉皮条客和浪荡女人。
就萨特而言,他爱好女色,甚至到了毫无忌惮、觊觎朋友妻子的地步。他有时会一手玩弄三个女性。他会一面与波伏娃讨论他们诱奸女生的策略,一面又向后者道歉,承认辜负了她。为了满足萨特的性胃口,波伏娃经常施以援手,说服女学生同萨特上床。
而波伏娃本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她39岁那年应邀访美,在芝加哥认识了美国人艾尔格林,当天晚上一回到他的住房两人就上床做爱,此后波伏娃一住就是两星期,据她自己承认,她在此首次体会了******的乐趣。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了五年,两人这期间通信不断,他称呼她为“小青蛙”,她称他为“大鳄鱼”,而她常常想像大鳄鱼吞没了小青蛙,她写道:“小青蛙躺在大鳄鱼腹中,一定是又温暖又舒服”。哲学家的女人此时彻底回到了真正女人的位置上,她爱的天性在此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张扬。也许,通过这一场她生命中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才体会到女人性压抑的事实,并着手《第二性》的写作。
后来又读了几本波伏娃的传记和回忆录,这样的情节被加入了不同的细节,但大体不异,有的还透露波伏娃同她的传记女作者是同性恋关系。总之,三人成虎,言之凿凿,不由人不相信。只是,世人的发现因为滞后了一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惊叹、咋舌、置喙,有的人甚至愤怒。而萨特和波伏娃也许本来就没想遮掩什么或者树自己为大家的偶像。他们做了本色的自己,他们的思想依然是一个时代的里程碑。世人终于懂了,让哲学的归哲学,让****的归****,它们也许真的是公私两个领域,互不打搅,只要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行事。
现在,让我们回到题目上来,谁爱上了波伏娃?答案不言自明:不仅仅是萨特。(2006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