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仙真的只是皮肉伤?”古佛问道。慕战仙点点头,然后微微的张开被削去半边的下颌,那已经被完全搅烂的血肉中,一条断裂的舌头耷拉着。
慕战仙的意思很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言语,但还是请古佛能够告知他,方才自己与那些人在空间迷宫中与人交战时,古佛这边的情况。
“慕战仙劈开空间那一刹,我这边出现了几个怪人……”
刀芒所至,两侧竟然有四道黑色的裂缝,那道道裂缝映入战仙眼中,而在刀芒尽头,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十二岁模样的孩童,身坐佛莲,佛光绕身,是灵童古佛……古佛也是一愣,那裂缝之中,怎么会有一个手握横刀而立的慕战仙,
就在古佛愣神之际,腰间一痛,感觉后腰被三个尖锐的利器狠狠的撞了一下,可是并未刺穿古佛身上的那匹袈裟,毕竟这匹袈裟乃是灵山的神器之一。
古佛一共从灵山传承到两件神器,一件,就是古佛胸前那串佛珠,名唤天梧,乃是上古神树天梧木的残躯所铸,颗颗如拳头大小,共十六颗,只是这佛珠被古佛分散四方,行度化灵魂之用,无法召回。另一件就是古佛身上的那匹袈裟,名唤悲穹,悲穹袈裟材质是为灵山大鹏鸟褪下的金色神羽,烈火锻造烧制九年,神羽方成袈裟之形,后将盛夏红莲碾碎,袈裟侵染其中,如此年年往复,方得到袈裟的朱红色,然后又将锻造袈裟剩余的大鹏鸟金色神羽编制成丝,镶在袈裟之上,着实不凡。
“那群怪人一击未功,直接隐匿……”
灵童端坐佛莲之上,虽有袈裟护体,但是不能动弹,那些人好像很快看到了这一点,开始肆无忌惮的攻击,灵童将整个身体都躲进了袈裟之中,每一次利刃落下,都像是被人用三根衣针刺中一般的痛,连续的攻击,巨大的冲击力。可想灵童躲在袈裟之中所受之苦痛,然而灵童像是长在了佛莲之上,一动不动……
慕战仙听着灵通古佛缓缓的讲着,轻轻地把那悲穹袈裟取下,放到近处,铸为一体的袈裟,却还是清晰可见每支大鹏神羽的排列,映着佛光细细观祥,每一根羽干,每一块羽片像是依旧附有生命一般,依稀之间,还可见大鹏鸟振翅九霄的雄姿,巧夺天工也不过如此了吧。慕战仙轻轻的抚摸着这件天工之作,突然指尖有一股与袈裟不符的触感,一个微小几不可见的划痕……
那些人还是划破了这件佛门圣器,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口子,那三刃利爪还是划伤了灵童的皮肤,随后的半日里,灵童感觉从那小小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的酥麻感,这感觉渐渐的加重,终于,开始侵袭灵童的神识,那三刃利爪之上,淬有可以伤得古神的神秘毒素。
“贫僧大意了,若是第一时间暂时断去法华渡桥倒还可以与那些人一战,不过无妨,贫僧还是守住了最后的这么一点东西……”
战机从来就是转瞬即逝,可是灵童一开始不愿那些已经行走在渡桥上的灵魂,因为渡桥的突然消失而跟着消亡,可是当他后悔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还手的力量,或者说,那些毒素已经无法逼出体内,那么他就算打败了那些怪人,自己也无法再架起一座法华渡桥了。
古佛终究做出了决断,要想继续维持法华渡桥的运转,只有那一个办法了,舍去肉身,得以让神识躲去那毒素的侵染,换得法华渡桥的维持。
按照平乱的最初计划,古佛应该静坐黄泉路度化灵魂,而修罗王应该悠哉悠哉的清理着北冥海亡魂,慕战仙与天清仔细的研究着轮回之城的建造。
然而,半年后,修罗王身化血阳,苦寻永存之道,灵童古佛舍去肉身,艰难的维持着法华渡桥,慕战仙被人削去了半张左脸,血肉模糊,丑如恶蝠。北冥海乱最初被定义为天灾,此时,慕战仙深知,此为人祸。
“慕战仙先走吧,这渡桥几年内绝无大恙。”佛莲再次传出灵童的声音,慕战仙用手戳了一下小猿,小猿抬起头,瞬间明白了用意,“古佛,您的肉身呢?俺们将您的肉身与袈裟一并送还灵山吧。”
“这地方死气漫漫,贫僧将自己的魂魄脱离之后,肉身便开始消融,就连贫僧的灵魂也差点被扯入忘川河中,还好及时融入这佛莲之中,慕战仙拿走悲穹,快快回去吧。”
慕战仙双手捧着悲穹袈裟,向佛莲弯腰行礼,小猿跃到慕战仙的肩上,正要回身,“慕战仙,真的未被那利爪上的毒素侵染?”灵童再次问道,那毒素之霸道,自己身有体会,可是慕战仙毫无被侵染之象。
慕战仙不知怎么回答,确实太过诡异,慕战仙摇摇头,示意自己暂时并无不适,翻身顺渡桥向上飞去了。
黑暗漫漫之中,这巨大的光柱直直的向下延伸着,光柱的尽头,那无尽的黑暗之间,一朵佛莲静静的闪烁着,旋转着,在以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古佛将独自与黑暗孤独相伴。
那些怪人,空间迷宫,放荡的女子,这一切都在慕战仙的脑海中来回闪转,终究是毫无头绪,只是觉得头脑越发的混沌了,抬头看去,目之所及的渡桥尽头还在黑暗之中,除却渡桥再看不见丝毫的光亮,看样子,还要很远的距离才能到达地面,难怪古人会把大地载物之厚与天高相提。
“战仙,战仙,你怎么了?”肩上的小猿突然开口叫道,只见一直向上飞跃的慕战仙身体突然摇晃起来,这种年轻修士身上才会发生的问题,此时竟然在慕战仙身上表现的更甚了几分,听到小猿的叫声,战仙穆然收回心神,晃了晃脑袋,身体也在瞬间恢复了平稳。
慕战仙却是摆摆手,示意小猿不比担心,可是此时从后背以及脸颊处伤口传来的酥麻感越发严重了,如一万只蚂蚁在那伤口上来回啃食,使得慕战仙感觉自己身上的每处筋络都因为这种噬心之痒而扭曲起来,慕战仙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了。
那些毒素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作的速度晚了很多,慕战仙看了一眼小猿,左手却向自己左脸的伤口伸去,“战仙,您要干什么?”小猿不知道原因,可是看着慕战仙异常的举动还是让他问道。
慕战仙将手伸进那碎肉之中,突然使劲一掐,小猿借着渡桥佛光,看见战仙将那碎肉使劲的来回扭动着,淤血透过肉层向外渗出,完好的右眼穆然睁大,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噜声,那是因为疼痛所发出的声音,可是慕战仙失去了舌头,只能从喉咙传出这样的响动了。
剧烈的疼痛瞬间压制了那令人心神不定的酥麻感,慕战仙不敢停留,去路尚远,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将小猿带出这无尽的地下黑暗。
慕战仙的速度快了好多,期间更是数次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伤口,慕战仙需要这种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撕扯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肉已经被生生拽了下来。
终于看见光亮了,战仙抬头看去,自己终于冲出了黑暗,看到了天空的幽蓝,这些时日在地下,心情一直无比的压抑,这突然传入眼睛的清新,让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有多了几分。可是只有小猿知道战仙的身体摇晃的有多么厉害。
小猿掏出自己的那个小口袋,从中掏出数块点心,鲜果,然后一股脑的往自己嘴里填去,这是他最后的粮食,这几天一直不舍得吃,此时光明已近,小猿却突然把他们全部吞下,补充体力,小猿有种感觉,战仙快撑不住了。
果然,就在小猿刚刚吞下那些食物不久,战仙的身体突然下坠,好在小猿已经有所准备,瞬间将慕战仙变的小如一块玉牌,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猿的修行太浅,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小猿不停的向上飞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小猿不能像战仙那样不眠不休,但也算是修行之人,几天几夜的劳累还是顶的住的,最可怕的还是腹中饥饿,大概后半夜,因为长时间的飞行,体力开始不支,好在两边大陆块相隔不过十几里,小猿斜飞而上,让自己既能保持向上的飞翔,一边寻找两边可以落脚的地方,不然自己也撑不住,便要真的掉入这万丈深渊了。
天色再次亮起来,此时的小猿已经附在崖壁之上,只见他顺了一口气,再次向上飞去,小猿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头顶上方的天空,从清晨的清爽,到正午灼热的干燥,黄昏将近,那片天空晚霞腾腾,小猿也终于从这深渊之中爬了出来,不错,后面的那段距离,小猿已经无法让自己飞行了,只能徒手攀爬了出来。
一天的一夜的飞行与饥饿让小猿近乎虚脱,爬上地面的那一瞬间,小猿胡乱的啃了两口杂草,然后才施法将慕战仙恢复,慕战仙已经不省人事,额头神识之海的地方,再次变成了半透明,而那近乎透明的额头骨之下,一缕缕的黑气游荡着。
真在小猿不知所措的时候,小猿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与战仙被人埋伏了。
十二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腰间佩剑,手持拂尘,突然从天而降,将自己与战仙围在中间,是镇元山的人。
灵童古佛在战仙出手杀死那百名镇元山弟子后,请求天清先让战仙入地下忘川河参悟,完成修罗王的那份嘱托,天清当日同意了,便派这些镇远山的人一直守在这里,等待战仙从地下出来。
这十二个人的道袍也与普通镇元山的弟子不同,竟然是一种少见的鲜红的,这与道家清修素雅的风格完全不同,从小猿和战仙到北冥海之后,从未见过镇元山的弟子穿过这种道袍。
这十二人自然大有来头,他们便是天清尊者的十二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