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属海洋性气候,冬天不太冷,我在家很少穿大衣。你去过上海吗?”
“没呢。真想去看看这个中国最大、最现代化的城市。”她瞄了苏芹一眼。
“鹰云,欢迎你们以后到上海来玩。”
“我去不去无所谓,但薛霏是应该去的。”
“为什么?”薛霏问。
“因为上海与我没啥关系,与你却是关系重大,非同一般呀……”鹰云笑道。
“怎么说上海与你没关系?上海的工业总产值占全国的八分之一。上海一出问题,中国的经济就会陷入瘫痪,上海与每个中国人都息息相关。”
薛霏没有做声,默默地听着他俩的对话。
鹰云把苏芹和薛霏送上公共汽车,自己便转回了校园,他轻松地走着,如一只鹤在云中飞。现在放假了,不用再把那宝贵的时光浪费在那些无用的课本里了,不用再为了应付考试而死记硬背了,不用再去上那枯燥乏味的课了。时间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生命完全可以听凭自己主宰,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多畅快,多自由!鹰云轻快得简直要飘起来。他边走边想着自己假期的学习计划:早上背外语,晚上看《资本论》,其余时间,一是要读几本外国文学名著,他觉得自己在外国文学方面的知识还很不够,许多该读的书,他都没读;另外,就是要涉猎一些新翻译过来的西方的经济、哲学、心理学和社会学方面的著作和文章,诸如存在主义,结构主义,弗洛伊德,意识流等等,现在社会上流行的许多新思想,新观念都来自这些书籍和文章……
不知不觉,鹰云已穿过教学区,进入了学生宿舍区。忽然,有女声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就看见陶玲朝他走来。陶玲本来就有些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短大衣,鼓鼓囊囊的,显得很臃肿。
“我正要找你哩,你不回家吧?”
“是的。”
“怎么不回家呢?”
“大学四年,假期还多着呢,以后回吧,你回去吗?”
“我也不回,时间太短了。”
“你们女生不回家的多吗?”
“就我和陈素荫,你们男生不回去的挺多吧?”
“是的,我们宿舍就有仨——呃,你叫我有啥事?”
“噢,张书记要你去系总支办公室,他叫我来找你。”
“他找我干啥?”鹰云惊愕了一下。
“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说不定是什么好事哩!”陶玲莫测高深地笑了一下,但笑容一闪就没了。
“现在就去吗?”
“是的,他正在办公室等你哩。”
“那好,我这就去,再见!”
鹰云跨进中文大楼阴暗的走廊,朝系总支办公室走去。经过他们班的专用教室时,他下意识地朝里瞥了一眼,发现陈素荫正坐在一个暖气管旁读书。这女孩真是可敬可怜,别的同学都欢欢乐乐地回家过年了,她却孤零零地坐在寒冷的教室里用功。他轻轻地走进教室,来到了素荫身旁。
“看什么书,这么用功?”鹰云的声音把素荫吓了一跳,她抬头看见是鹰云,这才镇静下来,微笑道:“English。”
“你也喜欢英语?”鹰云翻了一下课桌上的英语书。
“不是喜欢,但不得不学。我不能像你,可以不学功课,去学自己感兴趣的。我没这个勇气。”
“你太刻苦啦……”
“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像有些人有那么多优越的条件可以依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头脑和双手,我一无所有。要想在这个社会里争得一席之地,做一个像样的人,只有靠自己的苦斗,别无选择!”
“是啊……不过,人总得休息,要劳逸结合。”
“我相信天才出自勤奋。”
“你干吗不回家呢?”
“路程太远了,下了火车,还要转轮船。其实,回家也没啥子意思。有的人对家那么依恋,可我并不怎么想家。人终究得脱离家庭,是吧?你不是也没回家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男子汉,而你却是个女孩……”
“女——孩,男——子——汉——你……你是来找我的吗?”素荫的声音有些颤抖,美丽的黑眼睛注视着鹰云,苍白的瓜子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显得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