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铙了小的,小的是信差,只是一时好奇,是小的犯混了,看了不该看的。”那人双手捂着眼睛,指缝处血还涓涓地往外冒。
“哦,那你是看到什么?”口气清淡,如话家常,这样的盘问会让所有的犯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躲过了一劫。
但宁红衣却看到凤四眼底抹过一缕杀气,这样的凤四宁红衣是初见,但对顾晓枫来说,却极熟悉,十八年前的洞房花烛,他看她时,也是这般眼神。
这才是真正的祁封越!她怎么会被他的柔情所迷惑?
更盛,当他温情以对时,她竟忘了自已身处险境,但显然,凤四完全是清醒的!
“公子你饶了小的,小的只是被公子和小姐的品貌所吸引,想多看两眼,小的真是无心的。”
那人犹自挣扎,足部死命蹬着向前爬去,看样子,膝部似乎也受了伤。
宁红衣已收尽了情绪,一言不发地上前,捡起地上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画卷。
摊开后仔细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而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封口处上了蜡。
宁红衣从自已的包里取出火折子,点了火,让封口靠近火源慢慢地加热,真至软化后,方小心奕奕地挑开,取出了信。
看了半响,信里不过是一个儿子寄给父亲的告平安信,信中多数是家常里短,又赠了画。
凤四瞧了瞧信,眉眼淡淡含笑,但偏生,谁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这信和画皆看不出什么,看上去,这人确实是个信差。
“你说说,你这信要送往何处?”宁红衣问。
“丹诺镇,鸿衣布坊。”
“放了他吧,不过是个民间信差。”她将信收好,微微一笑,“眼下你这伤敢紧得找人先治治,刚好我们也是要去丹诺镇,这信,就由我来帮你送......”
话未落音,那人闷哼一声,又双腿直直一挺,断了气。
宁红衣心头掠过一阵阵寒气,她抬起头,咬牙低嚷:“为什么要杀?”
“这平安信送错方向了。”他唇线微动语气很淡,但话却是一针见血。
是的,丹诺镇是祁邵边界,若战局对祁不利,则有可能成为战场。此时,已有不少大户人家迁出,往东部迁移,岂有报平安的家书从东往西送?
这情况,她宁红衣自然一清二楚。
丹诺镇的鸿衣布坊是乔震设下的一个重要联络处,这极为隐蔽,平日用的就是民间的邮差互送情报,掩人耳目,这种传递方式,只有顾卫邦的几个心腹和她知道。
千里送一画轴,自然内有乾坤,但她不想让凤四知道。
方才的一幕色 诱分明是多余,便是十个邮差,也不是凤四的对手,分明凤四想借机与她调情。
两情正浓时,他却清醒地转眼之间刺伤那人的眼睛,紧接着一语不发,杀人灭口。
这样的凤四,让她感到害怕。
她收拾了东西,欲离去时,他却拉了她的衣袖。
眉眼处有牵溢出一抹黯然,似又脱了力般,声音都显疲惫而飘渺,“衣儿,这样的你,总是让我感到害怕。”
如一叶落进深潭,眸光轻漾着水波,“只是因为我杀了一个人?你便要与我陌路?”
他怕?应该害怕的是她吧!
她怕一叶目障,最后重蹈顾晓枫的覆辙。
凤四有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疯狂的资本,她怕,还是远而避之吧!
一路无话,各自疾驰。夜里,总算是赶到了一个叫竹枝镇的小地方落脚。
凤四很静,他也有很多难以解开的疑问。
比如,宁红衣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每回到分叉路口时,她甚至连犹豫也不曾,快马疾速往前,就算是地图熟读于心,但到了实地,也要做一番观察地形。除非这里宁红衣曾经来过。
其次,以宁红衣那夜所做的统筹,她不应那样被动而逃,最后还差点死在顾卫邦的手上。
她身上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她眼眸中时隐时现的怨恨,思及此,阴霾压上眉梢。
一切原本是从好奇开始,从那一夜的中秋夜惊奇猎艳开始,他想解读这一本谜一样的书,却不小心,慢慢地溺进了真心。
如今,她已然如一株罂栗花,扎根在他的心脏,怒放在他的体内,汲取着他的骨血妖艳地盛开,他无法自拨!
既然如此,红衣,你便休想从我手心里逃跑。
这一次,我让你单飞,但一下次,我一定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驻足!
燃烛下,宁红衣小心地将画轴摊开,小心奕奕地在画面上洒着水,即刻,一幅江上渔钓图的水面上清晰地出现一些水波痕,波痕上戏着一些小鱼小虾。
这样的图落在别人的手里,确实不过是一幅稍许别致的山水画。
但邵修城早在她十二岁开始,教她识兵法,看布兵图。
加上对顾晓枫对地形的相对熟悉,她看了半时辰后,确定了此图是祁邵边界混元岭东的布兵图。
如若她猜得没错,此图一定是乔震从祁国太子手上拿到。
看此图,看来,祁封元亦非池中物,难怪会成为祁封越夺嫡路上最大的障碍。
而顾卫邦就是借祁邵第二次大战,一战成名,在军中建立了极高的声益,也因此攀上了祁国`军政的巅峰,最后成为祁封元和祁封越夺嫡的拉拢对象。
不若不争,或许能保顾家周全,何况,她不希望邵国战败。
如果这次战争,最终是以邵国胜出,历史的改变,那所有的一切将都不同。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凤家。
收拾好东西,却无法入睡,明日她该和凤四道别了,下一次见面或许会在战场中相逢。
竹枝镇五里坡竹林,月色当空照,林中暗影婆娑。
“师兄,爹已有所察觉,我们得尽快让顾卫邦投入我们的阵营。还有,太后失了冰蚕,病拖不长久,这场战争需要尽快结束。”说话的是一位青衣女子,月光下面容姣好。
“乔师妹,皇祖母就靠你多废些心思了。”凤四一叹,这样的结果,他当初亦未料到,冰蚕在最后一次吸食他的血液后,竟爆腹而死。
他当时只想多给她吸些血,让她的身子恢复快一些。
“师兄放心!”乔语嫣虽不明白,这节骨眼上,凤四突然要她去盗太后的冰蚕做什么。
但是,只是他要地,她都会尽量去帮他达成。
如今少了冰蚕的排毒,光靠她的玉虚净尘治疗太后的疾病,已达不到明显的效果。
“太后舍了太子的母舅赵专龚不用,而用顾卫邦,怕太子那方面也有所警觉,若是有所动作,凤将军将很难名正言顺上位。所以,那画得尽找快回,不能落入太子手里,打草惊蛇。”另一个紫衣劲装男子接了一句。
“画不在太子手上,你让汪伦放心,小心行事便可,太子一时半会不会知道布兵图被调换。眼下是关健的是如何让顾卫邦心甘情愿去支持我爹打蠃这一仗。”
“阿遇,我的探子来报,那截画的人......”他一时不好说下去。
看尸体的伤势,是被细小的干草所伤,能有这样功力的,这世间没有几个,何况,那手法象极了凤四。
但凤四是没有理由去劫这张布兵图。
“不在我手里。”凤四淡淡地打断。
“那顾卫邦虽不是太子的人,但性格顽固不化,除了太后的话,只懂克守先帝的正统,所幸他与赵专龚不对盘,否则早就做了太子入幕之宾。”
劲衣男子略迟疑片刻,看了看青衣女子一眼,道:“其实要收伏顾卫邦也不难,顾卫邦有一个女儿,听说宠得历害......”
“二哥你胡说什么,顾晓枫那性子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她进来,只会添乱。”青衣女子不满地截住劲衣男子,眼光却投向白衣胜雪的凤四。
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让凤四与顾晓枫相遇。
虽然这一世她先遇上,并且,为他做了那么多。
可是,她害怕宿命,害怕前世她们的纠缠早已是三生石上的注定。
不,决不能让他们遇见。
劲衣男子暗暗叹了一下,自语似的添了句:“算了,我不说了。总之,这战就算是打蠃了,将来,也是需要顾卫邦的支持,所以,顾卫邦这个人我们是一定要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