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破天荒的起得很早,卯时便起了身。梳洗完之后,我想着如何把自己训练成一名像刘嫂子那样的厨艺大师,然后俘虏白风止的心。
于是我思忖许久,想到一个很棒的方法!要做厨艺大师,首先从选菜开始。毕竟你厨艺再高,也不能把一窝猪菜炒成美味佳肴吧?由此可见,选菜多么地重要!
有了方向和目标,我对着昨天赵奶奶送给我的一箩筐菜便开始挑选起来。说起来这赵奶奶也是个好人,见我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常常把她自己栽种的一些菜给我留一些,当然,是免费的。
这颗白菜虫洞太多,肯定不能用来做菜。这颗莴苣不错……我蹲在地上,翻起每一颗菜,仔细的对它们进行了评价。
“张可可,你在干什么?”身后蓦然想起一句疑问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福牛啊,当下很正色地回答:“我要做厨艺大师,在学挑菜呢。”
福牛一脸对我的话很鄙夷的样子走近我,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明显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心底里把他的祖宗都骂了一遍,等姑奶奶我成为了厨艺大师再来收拾你。不是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这福牛一大早来我这儿肯定有什么事,见他不开口,我就主动问道:“福牛,你找我什么事?”
我用余光瞥见福牛的脸色黑了黑,咬着牙很愤怒地对我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叫傅柳,不叫福牛!”
说起这个,其实我还是很愧疚的,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一个不慎,把“傅柳”听成了“福牛”,导致我一直这么叫他,到现在已经成了习惯,想改也改不了了,不得不说,习惯这东西一旦习惯了真是恐怖。
见我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傅柳只是表面生会儿气,很快就过去了,毕竟这么多年都叫过去了,我心里估摸着或许他也习惯了呢。这不,他立马告诉我一件事:
“听闻村长去外面找了个阳无常,说咱们村子接二连三地发生诡事,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鬼灵在作祟。现在村民们都在迎接呢,要不你也去看看?”
我疑心这阳无常是什么东西,于是很虚心地请教傅柳:“阳无常是什么?”
听到我发问,傅柳立马作出一幅高深的模样来,神秘兮兮地说道:“阴间地府有阴无常,分黑白两位无常,专门勾厉鬼、索人命的。但这人间也有无常,就是阳无常,专门把一些对人世存有眷恋或者不肯下地府的冤魂鬼灵送去地府。”
听完解释,我顿时犹如醍醐灌顶,接着又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傅柳略一迟疑,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听村长说,他叫白风止。”
这下我可乐开了花,白风止白风止,这不是昨儿个救我一命的大侠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不去找他,他自己就送上门了。当下我立即让傅柳给我带路:“他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
“就在村子里的祭坛那儿。”傅柳正怪异我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却也乖乖地走在前面给我带路。
祭坛常常是逢年过节时用来举办祭天仪式的,位置就在村子的最北端,因那里太过阴森诡异,所以不会有村民到那儿去。倒也因此祭坛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就连鸟儿也不敢飞去那里,用鸟不拉屎来形容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但今天可就不同了,堂堂的无常大人驾临本村,于是我们可爱又可敬村长举办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等我到达的时候,不禁咋舌,整个村子的人都到了,估计就差我和傅柳了,看来以后我要多关注关注村子里的消息了,今日要不是傅柳来找我,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大的事儿呢。
祭坛的中心就是一块石碑,上面用朱砂染的毛笔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笔画繁多而怪异,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字体。在石碑下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几碟糯米糕和水果贡品。以石碑为中心点,方圆五十米都是空地,没有一棵杂草或树木,泥土也很奇特,微微带些鲜红色。
在石碑周围,燃着十堆篝火,那火舌冒起来有一丈高,站在周遭的村民们的脸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隔壁的张大爷眼尖,看到我和傅柳刚到,凑过来压着声音悄悄说道:
“无常大人正在看法,你俩可小声点,别打乱了……”
闻言,我踮着脚伸长脖子,想越过漫漫人群找到白风止,看来我果然高估我的身高了,脚尖踮得发酸,可我眼前还是只有一颗颗黑葫芦似的人头,连白风止的一根毛都看不见。
突然,“噗嗤”地一声,方才还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仿佛被人浇了盆冰水似的立马熄了下来。这一熄可不得了,天上无月,祭坛这处地方本就寸草不生,唯一的火光灭了,一阵凉风吹来,冷得我直打哆嗦。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在我前方的人群一动不动,就那么僵硬地站着。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慌了,拍了拍前方张大爷的肩膀,畏畏缩缩地问道:“张、张大爷……”
静,死一般的寂静,似乎随着篝火的浇灭,所有人都没了魂一般,只有我一个人在清醒。我走上前去,到了石碑近前,月亮也衬意地爬出来,借着月光,我这才得以看清村民们的模样。
所有人的脸憋得像猪肝似的成紫黑色,眼窝深陷,嘴唇乌黑,双目空洞,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啊!”一股寒风吹来,我吓得大汗淋漓,立即从床榻上弹跳起来,望着屋子里熟悉的陈设,原来,刚才的一切仅仅是梦而已……
下床穿好鞋子,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嘴里苦涩的感觉告诉我现在确实是真实的,那么,白风止那个人是不是存在呢?望了望窗外,已快到卯时了,我也无心再睡,早早地便起了身。
屋外的院子里还放着赵奶奶送我的菜。我怪异地看着那堆菜,又止不住地发呆。
“张可可,你在干什么呢?”身后蓦然响起一句疑问声,跟梦里一样,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
我缓过神来,淡然地回过头,身后是傅柳没错,于是还不待他说话我便开口,幽幽地说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村子里来了阳无常,村民们正在祭坛举行欢迎仪式,让我去看看。”
这下轮到傅柳奇怪了,愣怔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闻言,我开口正想说我刚才在梦里梦到过,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扭曲起来,头痛得就像千万根针扎在脑门上似的。隐隐约约的,我听见一个人哼着悠长的戏腔,很是欢快,却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感觉:
“与其一起生,不如一起死,千般轮回,魇在梦中……”
“啊!”我的头痛得要爆炸似的,一声怒吼,我睁开双眼,又有些懵了,熟悉的陈设,这里……是我的房间。
难道,这又是梦?我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所有,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呢?
正想着我当前的状况,我的眉心突然被人用手指轻轻一点,我抬头,床前站着一个男子,不知何时进来,因他挡着窗口,我看不清脸,而方才点我眉心的人就是他。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用被子遮住胸,不是我脸皮薄,这深更半夜的,一个男子站在你床边,想想就不寒而栗。
那人不说话,食指拂过我的脸颊,又点在我的眉心处,我不禁抖了抖,这手真冰。然而这次的点眉心不止于方才的蜻蜓点水那般,而是一直定定地按住我的眉心,随着时间的越长,我逐渐感到全身发冷。于是我使劲地挣脱那根食指。
“别动。”一句暗哑的声音自那男子的口中吐出,我愣了愣,思忖片刻,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个人就是白风止?
“白风止?”我试探地问道。
“……”不说话。
“白风止?”我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
终于,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坚韧不拔的精神下,男子这才吐出一个极为不耐的字:“嗯。”
片刻后,白风止收回手指,我的身体也不再寒冷,甚至有些发热,我撇撇嘴:“你怎么也会干这种勾搭,大半夜闯进黄花大闺女的闺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白风止的嘴角一抽。
“村子已经被控制。”
闻言,我脑子一抽,神经大条地来了一句:“啥?村子是谁?”
白风止:“……”
这么一瞬间,我也明白过来,暗自打了自己一巴掌,丢死人了。随即又问道:“被谁控制的?”
“梦魇女。”
半刻后,我和白风止出现在祭坛,他从褡裢袋里拿出一支秀丽的毛笔,我想起之前白风止杀了那恐怖小女孩用的也是这只毛笔,不禁疑惑,问道:
“你这毛笔什么来头?”
白风止估计是前几次被我接二连三地问烦了,很怕我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很痛快地回答:“无常所用,斩妖笔。”
“哦。”我拉长了声调,见白风止拿着那支斩妖笔对着石碑上的碑文画个不停,我凝目细看,原来他是对着虚空临摹着上面的碑文。
白风止不说话,聚神地临摹着。我撇撇嘴,倒也不再多问,蹲下来拿起石碑下的糯米糕和水果等贡品很自然地吃起来。突然感到一阵犀利的眼光盯着我,我放下手中的糯米糕,讪笑地打着哈哈:“这不是浪费么……”
白风止瞥了我一眼,最后一个符文的笔画收笔。诡异的来了,自白风止刚才画的那片虚空突然浮起一片红光,紧接着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笔画繁多而怪异,侧目一看,不正是和那块石碑上的一模一样么!
我看着那些冒着红光的小字,正想好奇地伸手去摸,白风止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上覆着一层寒冰,紧接着他拿起手中的斩妖笔,轻轻点在我的食指尖处,一滴鲜红的血立即冒出。我痛得嗷嗷叫:
“白风止你真是疯子!”
那看似柔软的笔尖点在我指尖处,简直就像一根绣花针狠狠地扎在上面一样。
白风止将我指尖上的血珠轻轻一弹,那堆小字立即变得扭曲至极,重新排合了一般,我正惊奇这变化,白风止就拉着我走了进去……没错,走进这堆看不懂的碑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