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雪梅出差还没回来,丁家旺推开碗就去外面打牌。雪荣懒得单独跟妈妈在一起,听不惯妈妈整天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不是她和妹妹的婚姻,就是丁楠、陈列的学习。瞎操心!雪荣化妆换衣服,简单捯饬捯饬,背起包也想走人。
陆爱侠一把抓住雪荣:“哪去?”
雪荣撒谎说:“我约好几个女干部喝茶的。”
陆爱侠死死拖住雪荣一条胳膊:“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走,妈有事跟你商量。”
雪荣拗不过妈妈,只好回来。先到卧室把假乳文胸扯下扔到床上,然后到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妈妈跟她商量事情。妈妈能有什么事跟她商量,无非是她和雪梅的婚姻家庭。自从当上妇联主席,期待伴着失望,守望难免落空,雪荣的复杂心绪时不时受到妈妈的打扰,潮汐般地起起落落,很难平静。陆爱侠总想和女儿和着同一个节拍前行,却怎么也跟不上女儿们的脚步,她总爱唠叨那些儿女情长,而那些猪大肠一般的家庭琐事和情感纠纷偏偏是女儿们最不愿理睬的,尤其是雪荣,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哪顾得上个人情感上的事情,但陆爱侠看重的偏偏是她们的个人幸福。真是无可救药。
陆爱侠草草收拾了厨房,解下围裙,兴冲冲走到客厅,上去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哎,雪荣啊,你们整天跟睡着了似的,这家就让我一人操心呀!想把我累死气死是不是?你说雪梅的婚姻大事怎么办呀,眼看着三十多岁了,我当妈的过问不上,你做姐姐的也该过问过问呀!”
雪荣伸手夺过妈妈手里的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没好气地说:“妈,我看你是瞎操心,累死活该。雪梅不是三岁两岁,也不是提不上把的,还愁找不到对象?再说了,她不是正跟那个博士热恋吗?”
“真的假的?”陆爱侠早听说雪梅跟一个什么博士来往着,但一直拿不准是在搞对象,还是一般朋友来往。
雪荣鼻子里哼哼两声,不想正面回答妈妈。在她看来,妈妈是明知故问,雪梅跟程进说不定都上过床了,妈妈还蒙在鼓里哩。
雪梅名花有主,陆爱侠心里安定了,但还是难以置信,她自言自语:“我看这半年多来雪梅有点不对劲哩,没事就钻进自己屋里上网,有时也唧唧咕咕、有说有笑的,我还以为雪梅是不是傻了,偷听几次,不知说什么。现在年轻人真有意思,男男女女不见面,说恋爱就恋爱了,说结婚就结婚了,莫名其妙。”
雪荣问:“妈,雪梅没告诉你她跟那个博士恋爱吗?”
“没有啊!”陆爱侠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雪荣不屑地说:“你看见雪梅手上戴的桃佛手镯了吧,三文不值二文的。那就是那个博士送给她的定情物,雪梅整天当宝贝似的。我没出看那个博士好在哪里,长得瘦猴似的,不修边幅,说话酸溜溜的。我看给刘万里提鞋都不够格。”
雪荣无意间把妹妹的恋人与刘万里比较,自己都吓了一跳。真奇怪,自从刘万里主政运河市,雪荣在工作上一直打着刘万里的旗号,在环保局当局长时还好一点,手里有米,不怕唤不来鸡。到了妇联当主席,手里没米,又没大棒,再不扛着刘万里的大旗,狐假虎威,谁听她的?布置工作口口声声说,这是刘书记指示。有的工作明明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偏要说是刘万里布置的。天长日久,雪荣居然把刘万里当做一个目标和标杆了。看一个人的长相和风度,看一个人的人品和能力,看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不由自主的,雪荣都要用刘万里作标准。换句话说,雪荣心目中最理想的男人没有别人,唯有刘万里。因此,当妈妈提到雪梅处对像,雪荣下意识地把程进与刘万里进行了比较。说就说了吧,雪荣居然猛的一阵心慌意乱。
陆爱侠惊讶地看着雪荣,眼睛直眨巴,脑筋直转悠,怎么回事?噢,陆爱侠茅塞顿开笑着问:“那个博士跟刘万里什么关系?是不是刘万里书记的表弟呀?”
雪荣一听哭笑不得,睁大眼睛瞪着陆爱侠:“妈,你扯哪去了,我是说他到刘万里跟前差十万八千里,谁说那博士是刘万里表弟的?”
“噢,我怎么感觉他应该是刘万里什么亲戚似的呢。是,当然最好,不是,也没关系,只要雪梅喜欢,就行。”陆爱侠刚冒出的兴奋点让雪荣一锤砸下去,只能降格,以求心安。
“砰,砰,砰” ,临近傍晚,外面有人礼貌地敲门。
陆爱侠上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风度翩翩的刘万里!
陆爱侠张大嘴,睁大眼,张开了双臂,一副亲人久别重逢、渴望扑上前去拥抱的架势。大喜过望的夸张动作僵在那里,同时代替了语言。陆爱侠一时不知所措,嘴唇哆嗦,赶紧喊大女儿:“雪荣啊,你看谁来了!”
“谁呀?”雪荣站起来。
“我。”刘万里在门外答应着。
雪荣一下就听出来是刘万里那中气十足的回答。嗡,雪荣热血上涌,兴奋异常。她也扑了上来。因为激动,小腿“咚”一声撞在沙发腿上,但一点不疼:“啊,刘书记!”雪荣大叫一声,站在妈妈身后迎接刘万里的到来。
陆爱侠这才找到合适的话说:“刘书记,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真是贵客呀,怪不得我今天眼皮子欢跳了一天,刚刚才不跳了,原来是贵人上门了。快进来!快进来!”
刘万里跨进门,左右张望一下,说了句:“房子真漂亮啊!”脚下正在脱鞋。
陆爱侠伸手拉住刘万里的手:“别脱了,进来吧。”
刘万里说:“这么干净的地板,穿鞋进来都弄脏了。”
雪荣本该上前热情引领刘万里进屋的,她却突然扭头就跑,因为她一下发现自己此时没戴文胸的胸部一马平川,毫无生机。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刘万里面前差点原形毕露时,她几乎无地自容了。趁着刘万里的目光光顾着看房子的时候,雪荣迅速跑进卧室,三下五除二,脱,戴,穿,前后不到一分钟,就把假乳文胸戴好,换了一个人似的,挺着傲人的胸脯,充满自信地走了出来。但十分明显,雪荣因差点出丑而涨红了脸,要不是给刘万里递烟沏茶,雪荣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慌了。
陆爱侠此时更是慌了手脚。她不停给刘万里道歉,说自己真不知道刘书记大驾光临,要是早知道了,怎么也要盛装出门迎接刘书记。
一阵忙碌之后,刘万里独坐在正面的三人沙发上,像尊菩萨。陆爱侠和雪荣分别坐在左右的单人沙发上,仿佛哼哈二将。刘万里享受地抽着雪荣为他点起的香烟,两眼笑成两条缝似的看看陆爱侠,看看雪荣。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好事,即使与丁家无关,起码也是刘万里高兴的事。但陆爱侠和雪荣都不敢跟着笑,更不敢瞎猜,而是有点忐忑不安。因为刘万里常常笑里藏刀,谁知道他是好笑还是坏笑。
陆爱侠被笑得受不住了,赶紧问:“刘书记有事呀!”
刘万里说:“哎,不是你请我到你家来喝山芋干稀饭的吗?我可一直惦记着要喝山芋干稀饭,再喝不到就怕受不了了。”
陆爱侠大笑,直拍自己的脑门:“你看我这记性。不错不错,谢谢刘书记。”说完给雪荣递了个眼色,自己起身走向卧室。
雪荣说声:“对不起,刘书记,你先坐一会儿。”然后跟着妈妈来到卧室。
陆爱侠把门关上说:“你看咱们还真的在家熬山芋稀饭给刘书记喝吗?对,不能。那你安排一下,咱们到运河市最好的酒店隆重接待刘书记。”
雪荣同意,掏出手机就给妇联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订餐。安排好后,母女俩一起回到客厅。陆爱侠又恭维了刘万里亲民爱民,礼贤下士,屈尊到百姓家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真是丁家的福气啊!如此恭维,刘万里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