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智，跑……”小明用仅能发出的声音说。
花青刚刚看见挥去的右手上还扎着刀，野兽般地拔出来，二话没说朝地上的小明脑袋刺去。
小明就只隐约感觉有个庞然大物冲过来，紧接着一声巨响，把他的意识拉回到现实。
那个庞然大物……居然……炸了？
血浆跟玩激流勇进下落时扑面而来的水花一样措不及防。
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握着刀倒在旁边。
世界仿佛停止了几秒钟，小明慢慢伸手抹了抹眼前的红色，看眼旁边的尸体觉得浑身发麻。一片血红中，他看见幸智在两米开外双手托着花青那把散弹枪在胸前。
小明试试手脚还能动证明自己还活着，挣扎着站起身，除了头皮发麻还有被打的半边脸跟火烧的似的之外，其他感觉几乎消失了。
幸智一脸惨白地看着他。
小明也鼻青脸肿，慢慢走过去，突然笑了起来，“他真惨，不过，这算正当防卫吧……谢、谢了啊。”
他刚想庆祝一下张开双臂来个友谊的抱抱，低头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又把伸出去胳膊拿回来。
幸智一松手枪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的倒下来。
本来没想弄脏他衣服的小明赶紧过去一把接住他，“没事，我会从头到尾跟喻警官说清楚的，你不要有负担，换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结束了……额……不对，还剩田教授！我要找他算账，接下来都交给我就好了……你先在这休息……警察应该很快……”
他正说着，突然感觉一丝丝不对劲。
幸智从刚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
“喂，幸智，怎么了？”
小明现在没力气支持两人的重量，慢慢把他放平躺在地上，看着他闭着眼好像睡觉般安详。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明紧张的查看他的伤势，可是除了手臂并没有其他伤口。
“吓晕了？还是休克？”
他掐了掐人中，又晃了晃，都没反应。
小明这才意识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为什么当初光想着训练散打队服这帮坏人，应该同时学一些急救的！！
小明越来越不安，跪在旁边，周围没有一个醒着的人。
“幸智！醒醒啊！你别吓我！”
他不停喊着，寂静的餐厅回荡着他已沙哑的声音。
小明大脑喊缺氧了，从兜里拿出电话，手上的血模糊了按键，颤抖的手不停输错喻警官的电话号码。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情节不应该是这样啊，明明是我来救他……为什么……警察在哪里……救护车在哪里……求你了……醒醒吧……”
小明情急中举起手本来想一拳打醒他，最后还是捶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
“喻桐飞！！！”
“姜恩美！！！”
“你妹的，纳豆男！！！”
小明用尽力气喊完跟虚脱了一样，低头静静地看着幸智。
“人工呼吸或许有用？……”
小明右手慢慢地托起幸智的头。他又感觉不太对，人家明明有呼吸好不好？！
“你别动他！”
小明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一个人也是满身伤，灰头土脸的，神情焦虑地走过来。
“是你？”
那人理都没理他，走到旁边立刻蹲下来，检查情况，并轻声喊，“小智，小智……”
“皮、皮卡……皮卡？”
“滚！”
原谅小明脱线一秒钟，反应过来气都不打一处来，“所以你刚一直在旁边看着？！”
“没必要向你解释。”
“好啊，我也没时间听。”小明撇过脸，表情变得凝重，“但是有一句还是要问，他没事吧？”
那个人都不说话，眼神最终停留在地上的散弹枪和花青的尸体，再看看小明，貌似明白了一切，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个人掰开幸智的手，小明才看见他手里的MP3。那是幸智原本意识清醒时拿出来准备给他的。
小明拿过P3看看，“这是……狄岚的……还在录音！”他看看纳豆男，又看看幸智，“难道他……把所有的……都录下来了！？”
纳豆男没接话，用仅剩的力气抱起幸智，起身要走。
“喂，你带他去哪儿？”小明也酿跄地站起来，问他。
那人只淡淡回了一句，“他不用你管，做你该做的事。”就转身走了。
小明望着那个人的背影，默默地握紧手里的MP3，“田教授……还在上面……”他默默地转过身向电梯方向走去。“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我警告你不要捡那把枪！”纳豆男背对着都知道小明要干什么。
小明听见纳豆男严声厉色的警告，正要弯腰去捡又把手缩了回来。顺手捡了旁边掉落的钢筋。戴上一个耳机，按下MP3播放键，绕过各种尸体，走上楼梯。
回到了刚才战斗过的地方，小明路过扫了一眼，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自己的校服衣服孤伶地躺在那里。
一阵冷风吹来，小明忍不住打个寒颤。
“哼，我觉得还能打十个。”小明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朝通往上面塔顶的螺旋楼梯走上去，一个脚步一个坑，沉稳而坚定。
楼梯好像通往天国，让人内心升华。
走到楼梯的尽头，本来关着的铁门此刻是开着的，而且外面意外的光亮，直升机的呼啸声盖过其他声音。小明一踏出门，肆虐的大风吹乱了小明的头发。直升机的灯光在黑暗的夜空中格外刺眼，照着像是旁边变电箱的地方，像舞台剧的独角戏，聚光灯始终照着一个地方。
灯光好像指示着什么，小明走过去隐约听见飞机上的姜恩美大喊。
“他在那里！另一个被我搞定了！我现在给你……”
后面的喊话小明跟本不在意了，不清楚田教授手里有没有武器的情况下，继续向前走，站在晃眼的灯光下。
他们只隔着一个变电箱，“田教授。”小明停在变电箱前，任风吹乱头发，突然沉默了几许，然后说：“胡老师，你明天会上班吗？”
变电箱后面突然传来低沉的笑声，渐渐变大声，后来笑声继续变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笑声过后，一种镇定又老练的仿佛从黑暗而来的声音说道：“没想到，到这儿的人是你。”
“不好意思，你还没想到……开直升机的不是韩大叔吧。”
“呵呵呵……”
“已经没有人能帮你，到此为止了。去自首吧，胡老师。”
“谁给你的勇气说这些？”
小明拿起MP3，“这里不但录下了当初熊熊在校门口说的话，还录下了刚才你承认是田教授，还有杀人的经过！”
“呵呵，那种程度的证据……没错，我就是田教授，为了这里百十来号人……和本人的生命，解决了爆炸犯有错吗？”
“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吗？！”小明马上怼回去，“不管你是田教授还是胡老师，认罪吧！或者站出来，大大方方打一架！不用一直躲在那里，一直隐藏你的真面目。就像你建立的这个组织，打着正义的旗号把成员隐藏在假面具之下。如果说那是正义，为何不光明正大？反扒也好，除恶也好。当警察，官员，当法官都可以为大家伸张正义啊！即使平民百姓也可以见义勇为啊！当我们在公交车上遇到小偷，不是所有人都在一旁冷眼旁观，哪怕只有一个人喊一句，大家都会帮一把手！即使是不认识的人遇到危险，一句委托都会出手相救！你对人完全没有一点信任，你只是在想‘这个世界没救了，自己才是救世主’，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你只是在用正义的谎言掩盖自己的罪行！这根本不是韩大叔他们建立反扒队的初衷！”
“呵呵，说够了？”田教授声音依旧低沉，但没有一丝害怕和悔意。“想改革这个社会总要有一些牺牲，就像今天的爆炸犯。跟他不一样的是，我有这个能力和权利去改变，光指望一些墙头草他们是很容易倒戈的。你们尽管当圣母恨我吧，我已经跟魔鬼达成交易，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管外界怎么评论，对待一些人就得以暴制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幸智那么无辜，他跟本不想照你说的做，是你逼他的！他还是你的学生啊！还有陈老伯，他本来可以颐享天年，可是你却……”
“犯过错的人是永远洗不白的，他们被社会遗弃，被家庭遗弃，久而久之，他们也遗弃了社会，最终只有两种结果，自杀和报复。我是平衡者，挽救社会的弃儿，清除社会的潜在危险。”
“别开玩笑了，”小明很正经地说，“不管初衷怎样，你现在已经偏离了轨道！你把本应该在监狱悔过的人拉出来为自己所用，为了铲除内奸不惜杀掉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无辜的人当筹码！如果你的做法有效，那要法律做什么？！不管好人坏人，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田教授饶有兴趣地接话，“你很有正义感，为朋友两肋插刀。其实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只是我比你心狠一些。”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标榜正义的人手不愿占满鲜血，那就由我这个坏人来惩罚不好吗？”
“你是在利用……”
“有权利的人一定会惩罚他们吗？”
“你不要……”小明已经气愤到顶点快沸腾了。“混淆重点好吗？！既然你不出来当面了结这件事，我就过去亲手抓住你！”
田教授哼了一声，完全不屑一顾。“今天我死了，也会有其他‘田教授’出现。”
“我才不会让你为所欲为！”小明说着，双手一撑，左脚踩上变电箱，等另一只脚完全上去时，他才看清变电箱后面，惊讶地合不拢嘴。
看了看四周，田教授居然一直挂在护栏外面！他只要松绳子，就会掉进无尽的黑暗。
“你怎么会在外……面？？？！”
“你说过吧，”田教授扬起嘴角，依旧低沉洪亮的声音，“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包括你！”
小明马上伸手出防护网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想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至死都没有一丝悔意的眼神。银框眼镜的反光在黑夜里像一道流星划过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