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九年四月刚到,春意初现,皇上下旨,宋军陆续自并州前线撤军,北汉之围暂时化解。
大将军潘美率军班师回朝时,圣上一行已经抵达洛阳,城外乌压压跪了一片前来接驾的官员,杨文初与弟弟杨曦策马走在车驾最前,听到震耳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百感交集。
北汉尚存,但苟延残喘,已是强弩之末。
但为何圣上会在这紧要关头下旨撤军?就连华樱也想不明白,但赵光义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一直面带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皇上撤兵的举动提出半分异议。
华樱找了个机会与晋王私下议了几句,毫不迟疑地提出这个问题,他们现在站在同一方,所以赵光义并没做什么隐瞒,只是淡淡答道:“圣上已有立嫡的打算,自然不能放任与我私交甚好的潘美领兵在外了。”
华樱听了便“哦”了一声,看来大皇子赵德昭近年来虽然并不太露面,但是在当今圣上的心中,大儿子依旧是继承皇位的首选。
这么看来,晋王已经毫无退路,假如大皇子被册立为太子,他目前在朝中所占据的优势将瞬间化为乌有。
“可是,皇上之前从未表露出打算册立太子的意思,为何这次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华樱侧头思考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就像是来西京祭祖,我离宫之时,皇上还未有这样的念头——”
赵光义道:“这你倒是说对了,来西京祭祖,跟立太子,应该都是皇上最近才有的念头。”
他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便继续道:“本王听说,皇上前阵子做了梦,梦见了我赵家的祖辈先人,所以这才起意要去西京祭祖。上朝时说到这回事儿,那些巴不得皇上早日立大皇子的老家伙趁机就把搁置了好一阵子的立太子之事又搬了出来,说得皇上有些心动了,所以正琢磨着要把大皇子调回京城。”
华樱听了这些于是心中清晰一片,看来赵光义和赵德昭之间的夺位之争很快就要摆上台面了。
晋王在朝中位高权重,若论资历,赵德昭全然不是对手。皇上与晋王之间兄弟感情甚笃,所以一直对赵光义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但是,自古以来,皇位都是父子相传,赵德昭是圣上的贺皇后所生,继位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那王爷是想坐以待毙,还是先发制人?”
华樱故意问了一句,她其实能想象到,以赵光义的为人,绝对不是能放任对方先出手的人。
赵光义听了华樱的问话,忽然邪邪一笑,答道:“不如你猜一猜,接下来我想怎样?”
华樱笑着摇了摇头,道:“华樱不用猜,反正,王爷怎么想,我便怎么做就好了。”
赵光义朗声笑道:“暂时还不用你出手,先让本王演一出好戏给你看吧!”
华樱满怀期待地点点头,看来赵光义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既然如此,她就不闲操心了。
当今圣上在西京洛阳建有行宫,虽然不如汴京的皇城那么大,但雕花回廊,红漆绿瓦,金漆银粉一一俱全,倒也气派的紧。
圣上到了洛阳,前来觐见之人不少,当中就有郑国公及周太后。
华樱见了便上前问安,脸上露出喜色,挽着周太后到圣上面前参拜。周太后一场大病之后,休养了很长时间,所以气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赵匡胤与后周世宗本就是同袍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兄弟二人对世宗的家人,尤其是周太后都非常亲近,赵光义主动上前问安,周太后还礼,太监招呼着各位入座,华樱安排宫女张罗茶点奉上。
周太后向皇上说了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郑国公乃是世袭罔替,倒是不缺吃喝,平安一世。
皇上与故人好久不见,感慨良多,华樱领着宫女换了两次茶水,后来再进屋就看到周太后红了眼眶,低头暗暗擦拭眼泪。她便取了锦帕悄悄递过去,赵匡胤见状便感叹道:“总算是看到太后与郡主母女重逢了,朕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周太后用帕子擦拭了眼泪,抬头道:“多谢皇上恩典,能看到华樱出嫁,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