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笑笑,摸了摸鼻子,随手把纸团扔给璃笙,道:“刚刚那小二来添水的时候,本来想塞给你的,我好奇,就随手顺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吩咐道:“走吧,也该是时候,会一会老朋友了。”
一番话说得坦然从容,身影翩然之间,已经上了二楼,璃笙匆忙跟上,心中不免惊讶,没想到将军竟然亲自来了汴京。
到底是为了这次刺杀吴越王的行动,还是别有目的?
璃笙不由望着华樱的背影,想得出神。
楼上的厢房环境清雅幽静,周围又没有人来回走动,倒是个会面的好地方。
华樱毫无顾忌地推门直入,桌边坐着正在自斟自饮的年轻男人挑了眉梢看向她,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仿佛雄鹰,右边脸颊上一道寸许的刀疤,让整个人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璃笙见了男人便单膝下跪行礼,华樱倒是大大方方地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起来吧。”
男人抬了抬手,璃笙这才起身,乖巧地站在华樱身后。
“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男人似乎并不觉得华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而是捡了个杯子给她,甚至执壶为她斟酒,然后朝着她举起自己的酒杯,表现的仿佛是遇见了一个老朋友。
华樱举杯与他相碰,然后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忽然惊喜道:“酥酪?”
她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说完又喝了一大口。
男人举杯一饮而尽,洒然笑道:“不是你说的,想喝酥酪了么?”
璃笙在华樱身后默默低头,她只是据实转达,没想到,将军竟然真的带来了。
他竟然如此在意华樱所说的话,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华樱笑弯了眼眸,赞许道:“耶律楚齐,有时候我觉得,有你这朋友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直呼其名,似乎没有丝毫避讳。
大辽南院大王帐下镇南将军:耶律楚齐。
耶律楚齐笑得爽朗,没说话,却朝着华樱扬了扬手中的空杯子。华樱会意地仰头一饮而尽,反手将杯子扣在桌上。
“可是,我这次是不会出手帮你对付吴越王的。”
耶律楚齐悉心帮她把杯子转回过来,又倒了一杯,这才道:“你放心,我已经改了主意,此刻,我已经没兴趣要吴越王的命了。”
“哦?”
华樱一听便来了兴趣,她拖了下巴看着耶律楚齐,笑道:“让我想想,你改了主意是因为——”
她心中一沉,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于是问道:“皇后娘娘决定放弃北汉?”
耶律楚齐深知华樱冰雪聪明,早晚都会猜到,所以也不瞒她,点了点头当做是承认了。
现如今契丹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当朝萧皇后的手中,契丹与宋之间,现下唯有北汉这一道屏障,萧皇后决定放弃北汉,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契丹要与宋正面开战。
战火蔓延,并非她内心所愿。
“宋朝皇帝此番出兵,并非想要平定北汉那么简单,燕云十六州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耶律楚齐的汉话说得非常流利,听不出任何北方口音。
“你们要北汉还是燕云十六州,我都没兴趣”,华樱很干脆地往桌上一趴,庸懒地打了个呵欠,“皇后娘娘已经许我特权,可不奉任何人命令,直至任务完成。”
“我知道,我只是——”
耶律楚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华樱的头,语气温柔下来:“恰好找个机会来看看你而已。”
璃笙忽然觉得自己很不适合待在这里。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将军不会杀了她灭口吧?
华樱侧头躲了一下,没彻底躲开,耶律楚齐的指尖掠过她的发丝,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杨文初也曾经这么亲昵地摸着她的头,牵着她的手,一同奔跑在一望无尽的原野上。
北汉国破时,杨家会选择玉碎还是瓦全?
她不敢想。
杨文初就像是扎在血肉里的一根刺,就算要拔掉,也会让她痛彻心扉。
也许有个办法,华樱忽然想到,如果一直将杨文初留在汴京,是否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她很自私,甚至可以不顾念什么家国大义,只要最爱的那个人平安无事就好。
“我们该走了”,华樱站起身来,“杨大人还在等我们。”
璃笙看看耶律楚齐,又看了看华樱,似乎是已经搞不清楚到底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楚齐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儿已经没什么事了,让她放心离去。
璃笙俯身行礼,然后紧跟着华樱离去。
耶律楚齐仍然端坐,一只手捏着杯子,稍一用力,便将杯子捏了个粉碎。
任凭碎片扎入手掌,耶律楚齐的脸上却仍是淡然如常,只是内心的愤怒难以平缓。
她的心里,始终都未曾有过自己的点滴分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