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船舱,关上舱门,华樱苍白柔弱的神色忽然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骄傲而自信的神采,她扬起下巴,望着韩夫人,乌黑的眸子转了两转,忽然一挑,韩夫人被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身子竟然止不住地发颤,惶恐地往后缩去。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华樱笑眯眯地从桌上的点心盒子里取了几块杏仁干,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一边扬起头,朝着韩夫人勾了勾手指,道:“哎,你别不吭声,你刚刚推我下水的那股子劲儿哪去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夫人鼓起勇气,但是又很快胆怯,深怕华樱一个不高兴便动手杀人。
“你以为区区江水,就能淹死我么?唉,我若是那么容易死,那就好了。”
华樱轻叹一声,语气娇柔却俏皮,她吃光了手中的杏仁干,满心欢喜,拍了拍手掌,道:“不过呢,看在母亲你煮的红豆沙味道还不错的份儿上,下不为例,你说好不好?”
“好,好!”
韩夫人牙齿打颤一边陪笑道:“下不为例!”
见她那止不住颤抖的模样,华樱于是忍不住笑道:“与人方便,便是于己方便,母亲明白这一点,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缓缓起身,将身上湿透了的外衫连着内里的月白小衣一起脱了,仅穿着肚兜,毫不顾忌地露出珠玉一般的肩膀,提着罗裙,走到屏风后面换起了衣服。
金铃之声清脆悦耳,华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是停下穿衣的动作,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指尖缓缓拂过脚踝上的那串铃铛,合上双目。
唇间蔓延开低沉而微小的呢喃,语气中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眷恋。
文初哥哥……
那个笑容温暖的蓝衣少年,每每出现在她的梦里,都带着那一抹暖人心脾的亮色。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了,这五年里若不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温暖,她如何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拼了命也要活下来的理由?
可是造化弄人,明明相见,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文初哥哥,我已经不是当初的盈儿,若你我在此相认,便注定免不了将来的一场生死相搏。
可是,我却仍是舍不得放弃你啊!
儿时的温暖相依,是我这一生中,最单纯美好的记忆。
我怎么舍得连这一点点仅剩的温暖希冀也丢掉呢?
华樱将头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安静地合上了眼睛,任凭泪水自眼角滑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韩夫人听到屏风后面没了声音,却也不敢上前查看,在桌边焦急不定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
听得出叩门的动作很斯文,韩夫人拢了拢头发,挽着披纱去开门,只见一身蓝袍的男子立于门口,正是那位先前在水中救下了华樱的转运使大人!
“冒昧打扰了,请夫人见谅。”
杨文初说着向韩夫人作揖行礼,目光却已经飘向了房内,环视一圈不见华樱,这才问道:“我今日见到夫人的女儿华樱姑娘,觉得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能否请夫人成全,让我与华樱姑娘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