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樱坦然地在宫中来去,服侍皇上的起居,处理宫中些许琐碎的事物,一切却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直到那一日,是赵光义约定了与宋皇后见面的日子。清晨时分,璃笙和桐儿起身服侍华樱时,发现她早已经起身,坐在桌边执笔写信。
华樱的眼角微红,似乎是泪痕未干,她挽袖执笔,写完便取了信封封了,随手放在一边,对桐儿吩咐道:“桐儿,帮我去厨房讨点杏子干来,我屋里的吃完了。”
桐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奉命去了。
华樱将写好的信交给璃笙,轻声道:“日落之前,你取我的腰牌出宫,带着这封信,去上京,交给耶律楚齐。”
“郡主——”
璃笙猜到事情有些不对,华樱这次是抱了必死的念头,她刚想阻拦,华樱已经将贴身带着的杨文初所赠的玉佩取了出来,一并交给璃笙,又道:“若你不愿意再跟随耶律楚齐,那么,就烧了这封信,不必去上京,去并州杨家,将玉佩当面交给杨文初。”
两条路,华樱深知璃笙心中对杨曦的一份情,若她与杨文初今生有缘无分,她愿意成全他们。
“奴婢愿意陪着郡主一起”,璃笙忍不住说道,虽然她认识华樱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但是,却情真意切,此时此刻,也愿意与她一起共赴患难。
“不必,这是我的事情”,华樱摇摇手,又问:“璃笙,其实你并非契丹人,而是生于江南,对吗?”
璃笙点头答道:“是的,我自小父母双亡,蒙将军收养,为报此恩,我主动要求入宫,为将军充当内应。”
“虽然如此,但,中原毕竟是我们的家国,兵戎相见,荼毒百姓,血染大地,若是这一切因我们而起,那,就是注定这辈子也洗不清的罪孽了。”
华樱语气略有些伤感苍凉,她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罪,我一个人背,就够了。”
她轻轻握着璃笙的手,语气这才坚定起来,道:“今夜汴京将有大事发生,所以你必须在日落之前出宫,即刻出城,决不可耽搁,否则,城门一关,就谁也走不了了。”
“那郡主你怎么办?”
璃笙对于华樱要做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很是担心她的安危。
华樱摇摇头,笑道:“无论如何,我会努力,让自己活着。”
活下去,也许还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黄泉彼岸,三生石旁,若是那时再见,还要等那么久,我会想你的。
“帮我梳头吧”,华樱拍了拍璃笙的肩膀,示意她把东西收好,璃笙忍着眼泪应了一声“是”,取了梳子来,悉心为华樱梳头。
“还是戴那根金簪吧”,华樱指了指首饰盒子,那根金簪是她身份的象征,大辽国的明茉公主,一个真实身份永远见不得光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是那么讨厌这根簪子,总觉得是因为它,我才做不了自己,只能做别人,但是现在,我反倒舍不得让它离开我了。”
华樱笑笑,笑容里有些酸楚之意。
“郡主,奴婢斗胆,想问一句,郡主若不是自己,那又是谁?”
璃笙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小心地问。
华樱挑着嘴角无奈一笑,答道:“你问我是谁?”
她唯有沉默无语,她到底是谁?
辽国萧皇后的义女明茉公主?还是大宋皇帝亲封的华樱郡主?亦或者是杨文初心中始终不忘的林盈儿?
或许那些都不是她。真正的自己,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