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雪瑶低头坐在吧椅上，玩弄着手里的汤匙，轻轻地搅动着自己面前桌子上的咖啡杯。咖啡不是很多，只剩下了小半杯左右。
“你快喝了吧，要不然一会就凉了。”莫宇杰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把杯子里的冰茶喝光了。
曲雪瑶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在风的吹动下显得更加猛烈了。整块窗玻璃像是碎了一样，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水痕，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把玻璃外面的贴画都湿透了，歪得不成样子。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没打伞的都在快跑，四处找地方躲雨。
“怎么了？”莫宇杰坐到曲雪瑶身边。
“没什么，”曲雪瑶摇摇头，“宇杰，你今晚上要去接你爸妈吗？”
“是啊，”莫宇杰点头，“他们坐五点的飞机回来，估计七点左右就到了。照这么看，估计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怎么样，瑶瑶？”对岸的柜台里走出一个瘦小的小女生，穿着一身很得体的女仆装，“这咖啡怎么样？”
“嗯，还不错，”曲雪瑶转过身，点了点头，“哎，萱萱，这是你们的新口味吗？”
“嗯，是啊！我亲手冲的哦。”
“这味有点重了吧？我都闻到那苦味了，”莫宇杰笑了笑，“跟你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薛萱冲着莫宇杰吐了吐舌头，回到了柜台后面，继续摆弄着那个比她的小脑袋至少要大上三圈的黑咖啡壶。在这家“御宅同萌”咖啡屋里，她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了。除了她以外，其他的服务员，无论是正式员工还是实习生，全都统一按照那说不出是几次元里的“萌妹”打扮，抹着墨绿色的眼影，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梳着双马尾，跟墙上贴着的那几幅巨大的动漫海报上的女仆、女学生几乎没有差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客人们觉得自己来到了动漫世界。整个咖啡屋几乎全都是绿色的，墨绿色的房梁，鲜绿色的吊灯，草绿色的窗帘，每张桌子上都谱着一张淡绿色的桌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男员工了因为可能要戴绿帽子。除了海报以外，店里仅有的一种饰物就是各种各样的手办了，柜台上摆了一排，每张桌子上也都摆着一两个，其中百分之八十的人物是根本看不出性别的，剩下的那部分里面还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看不出是人还是怪物。
莫宇杰仔细打量了一下店里其他的男顾客，有好几个都是那种非主流式的打扮，其中还有两个身体瘦得跟火柴棍一样，看上去比吴海川还要脆弱的多。他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在这种地方实习，不会变成神经病吧？我怎么觉得咱俩成了仅有的两个正常人呢？”
“没那么严重吧？”曲雪瑶说，“这就是个动漫爱好者的地方啊。”
“她为什么没化那种妆？”
“她过敏啊，”曲雪瑶喝了一口咖啡，“一抹那眼影就过敏，皮肤上不停地出红疹。”
“还有对眼影过敏的？”
“那种眼影有一定的刺激性，总是抹的话对皮肤不好。”
“哦，是这样，”莫宇杰坐到吧台对面的沙发上，“不过她也不用抹吧？她好像不需要接待客人吧？”
“一般不用啦。哎，宇杰，”曲雪瑶也转过头来，“他们几个都知道下一场跟红森队打了吗？”
“都知道了。我跟他们都说了。”
“那你们这几天还要训练吗？”
“先休息几天，”莫宇杰靠到沙发背上，“一共能歇六天，等第五、第六天再训练。老是紧绷着不太好。还有，我要找个机会，调解一下老赵和大豪。”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曲雪瑶有点担心，“嘉明的性格在这个方面不太容易说服”
“嗯，这个我知道，”莫宇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还在考虑。或许我还得问问铁龙，还有谭骁他们。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你的意思是再请他们去玩一次桌游？”
“嗯，我是这么想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莫宇杰偷偷地看了正在埋头冲咖啡的薛萱一眼，“薛红俊真的是她哥？不会吧？”
“是啊，我本来也不知道啊。”
“那他们怎么能一点都不像啊？她那么可爱、和气，薛红俊跟个炸药桶似的”
“堂兄妹啦，肯定不可能跟同一个父母生的一样，”曲雪瑶笑了笑，“虽然琪琪跟她哥也不怎么像。”
“这也没错。”莫宇杰点头。
曲雪瑶嘟起嘴：“哼，琪琪这几天老在电话里拽，得意得跟个什么似的。”
“她哥赢了球，她高兴也是应该的，”莫宇杰笑笑，“你放心啦，最后高兴的，肯定是你哦。”
“那我就当真的听咯。”曲雪瑶也乐了。
莫宇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吧台边，往窗外看了一眼。
“雨还是挺大的。雪瑶，要不我早点送你过去吧？雨这么大，路上不好走，还有可能堵车。”
“嗯，”曲雪瑶点了点头，“宇杰，那你去机场要小心点，别太快了。这个天气，很容易出事故，尤其是在高速路上。”
“嗯。”莫宇杰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地握住曲雪瑶伸过来的手。
“喀拉”“嘀”电梯缓缓地上到了二楼。莫宇杰走出了电梯门，直奔国内到达区而去。
整个候机大厅里人声鼎沸，说话声完全掩盖住了广播声。只要是在安检区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空的座位，要么是坐满了衣冠楚楚的人，要么是躺满了衣衫褴褛的人。放眼望去，除了人头还是人头。电子大屏幕上不停地变换着航班号，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航班已经晚点了。
莫宇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没到。
“皇上，来了个电话，是接了还是斩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喂，战神，我是铁龙。你刚才找过我？”
“我明天想带我那帮兄弟们再去一次店里，”莫宇杰说，“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老赵和大豪闹了点矛盾。我觉得光跟他们说没用。”
“什么矛盾？多大的矛盾？还至于这样了？”
“明天再仔细跟你说吧，我现在有点事。”
“好。”铁龙挂了电话。
莫宇杰走到电子大屏幕前面，排到后面，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父母坐的航班。
“没晚点？那就好。”
“喂喂喂！凭什么不能托运？又没超重，凭什么啊？”不远处的托运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跟工作人员大打口水仗。两边的乘客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她给惹上。很快，对面两个窗口的工作人员们都过来劝架了，有两个巡逻的保安也走了过去。
莫宇杰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二十分钟。他回到人堆里，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下。在他左手边的位置，放着一个大型的手提包，右手边躺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不仅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大声地打着呼噜，嘴角还在流着口水，几乎快要滴到莫宇杰的鞋上了。莫宇杰不得不看了他一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腿往里收了收。
不知过了多久，大屏幕上出现了莫宇杰父母所坐的航班的着陆信息。
“来了。”莫宇杰站起来，扭头看了那已经被劝住的中年妇女一眼，往行李提取处的出口走去。
出口外面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举着接人的牌子，也有人举着“XX旅行社”的牌子。不一会儿，开始有乘客陆陆续续地提着行李从里面往外走。
“爸！妈！”莫宇杰利用身高优势往里望去，看见了一对身穿皮衣的中年夫妇正推着一车行李往外走。他开始向父母招手。
莫远雄、姚巧珍看到了自己儿子那高大、沉稳的身影，欣慰地笑了。
“呼”莫宇杰用力踩住油门，让车继续加速。整台越野车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飞驰在漆黑的高速路上。
“儿子，开慢点，”姚巧珍坐在后座上，系紧了安全带，“别太快了，天都黑了。地上还是湿的呢，小心一点。”
“没事，妈，”莫宇杰笑笑，“我有数。现在旁边也没车。”
莫远雄欣慰地看着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为儿子的车技进步而高兴。
“这几天这么样？过得还好吗？”
“挺好啊，”莫宇杰松了松油门，“齐教练病好了，我们又开始上课了。反正最近忙的时候就上课，或者跟兄弟们训练，不忙的时候就休息。爸，妈，你们怎么样啊？”
“我们挺好的，”莫远雄开口了，“这批货很顺利。本来前一阵，厂里的工人都不怎么干活了，我们去了以后，效率立马就上来了。提前三天把货生产完了。这不，你余叔叔帮我们改了机票，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哦，那不是太好了吗？”
“嗯，是啊，要不然这批货老也弄不完，”姚巧珍像是松了一口气，“儿子，你们几个真的进了八强了？”
“嗯，昨天刚比完，小组第二出线，八强跟薛红俊他们打。”
“薛红俊？”莫远雄沉思了一下，“就是你那小学同学？”
“儿子，小心，”姚巧珍指了指后窗，“后面来车了。”
“哦。”莫宇杰踩了一脚刹车，换到了外道，让过了后面的一辆跑车。
“晚上开车的时候要小心这种车，”莫远雄指了指反光镜，“及时看看反光镜。这种车都是不讲道理的。”
“嗯。”莫宇杰点头。
“宇杰啊，”莫远雄说，“瑶瑶这几天还跟你在一块？”
“嗯，她爸爸还没回来呢哦，”莫宇杰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连忙补上一句，“她睡着我那床，我睡那大毯子呢。”
“哈哈，没事，”莫远雄笑了笑，“爸不会管你的感情的。对了，你前天好像跟我们说，你有两个队友闹矛盾了，那是怎么回事啊？”
“哦，那是因为大豪，”莫宇杰眼看着快要下高速了，赶忙踩下刹车，“那天跟星海队比赛的时候，鸭子故意骂他，结果他就火了，冲上去揍了鸭子一顿，被直接罚下场了。然后老赵就跟他发火，非说输球是他的责任，他就很委屈就这样，他们俩到现在还谁也不理谁呢。”
“啊？”姚巧珍吃了一惊，“怎么还打起来了？”
“没事，妈，不是他们俩打起来了，”莫宇杰陪着笑，“是鸭子。鸭子加入了星海队。我也跟你们说过，他是个什么东西。”
“那打人也是不应该的啊，”姚巧珍脸上划过一丝不悦，“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那是因为当时鸭子骂了他妈一句。大豪他妈把他和他爸抛弃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八强赛是不是还得过几天？”莫远雄问。
“嗯，还得再过五天，”莫宇杰点头，“我打算让铁龙帮我，想办法劝他们。”
“你是想再请他们一块去玩桌游？”
“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要我说吧，”莫远雄扶了一下眼睛，眼眶里好像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这样不太好。可能不会有用。”
“爸，你的意思是？”
莫远雄说：“我觉得，既然这事，是大豪惹了赵嘉明生气，那你就得找个机会，让大豪去为他做点什么，或者是道个歉，而不是老是由你出面来调和。”
“对，”姚巧珍和蔼地说，“不是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这事是大豪引起的，就得由他来解决。”
“嗯”莫宇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道理。但那样的话，我就得再劝劝大豪了。他虽然比较听我的话，但他骨子里是很倔的，让他给人道歉不是个容易的事。”
“别急，慢慢来，”莫远雄拍拍儿子的肩膀，“不是还有几天吗？慢慢劝他就行了。这也是你作为队长，必须要做到的一点。为队友着想当然是必须了，但也不能什么事都替他们去做。你想想秦震，想想他是怎么做的。”
“嗯。”提到秦震，莫宇杰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他还是答应了。
“别为难，儿子，”姚巧珍也把手伸到前座上，拍了拍儿子的另一边肩膀，“你就想想，对你来说，学车都不算什么，这算什么呢？”
“没事，妈，我没为难。”莫宇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