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毓带着肖宇领略了上京城好几处有别于江南山水的秀丽景致,待柳箫提醒时间不早时,肖宇才发现自己已经有点累了。
沙毓护送她到侯府,依依不舍的目光直到她隐入侯府深处,才收回心神,打道回宫。
肖宇一进入侯府院子,迎面就来了柳箫的手下,名叫铁霆的壮实男子。
“禀主子,您的师父到访,已经等您一会儿了!”铁霆微低头,恭谨禀报。
“什么?我师父?哪一个师父?”肖宇意外至极,也不等铁霆回答,心急地往前厅跑去。师父,会是哪一个师父?不管是哪一个师父,都叫她心生不妙之感!
她不敢想,师父千里迢迢地来这……是逸出事了么?不!逸不会有事的!
悲凉的一块云朵罩在了她的头顶,她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脚步踉跄,差点给几层石阶绊倒。
“主子,您没事吧?”还好柳箫一直紧跟在左右,在她身子莫名一晃倒地前给了她一支臂膀,看来他也心急得很,来不及问铁霆就跟来了。
“没事!”她抓住柳箫的手臂,稳住几乎开始颤抖的身躯。她不能往坏处想,不敢往坏处想,然而,惊心恐惧如影随形,她手按胸口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能继续往前迈步。
厅里的客座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灰衫老者与黑发青衣少年,白发老者正与肖遥聊着,闻得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肖宇惨白的脸色,他的白眉不由打了个结。
“师父……”发颤的嘴唇抖出两个字,肖宇的脚如生了根似的,紧钉在了厅口处,心里有股巨大的阴影蔓延,笼罩住她所有的光亮,她的手指紧抓着身旁一样脸色发白的柳箫,两人惊见白发老头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逸出事了!
这是她见到天踪老人出现在侯府时脑里蹦出的唯一理由,眼前晃过逸猛咳出血,面色苍白如纸的画面,她的逸……身躯一晃,她眼前一黑,瘫软在了柳箫的怀里。
“主子!”
“宇儿!”
“丫头!”
“姐!”
四把声音同时响起,叫唤的方式各异,唤的却是同一个女子。
昏倒的肖宇被送进了她的房间,那如纸的惨白脸色看了让肖遥心里忐忑不安,沙伊娜闻讯赶来,紧张扭着手里的锦帕,担忧地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孙女。
天踪老人把完脉,几乎跳脚起来,口中喃喃骂着:“死丫头,看见师父就像看见鬼吗?还没等我开口,你就给我晕倒?臭丫头,心里只有那个臭小子,是不是?连怀了身孕也不知好好休息,还一天到晚给我到处跑……”
轰隆!
怀了身孕?肖宇怀孕了?
屋里的所有人皆惊讶地望着床上无知觉的女子,再看向犹自喃喃自语的天踪老人,意图求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看我干嘛?出去出去,别围在这里,她需要空气!”天踪老人反客为主地甩手赶他们出去,不耐烦的表情就与赶苍蝇差不多。
柳箫首先走出屋子,肖宇有天踪老人照顾,他尽可放心。
肖宇怀孕了,主子有子嗣了!苍天有眼,让主子还可有香火延传,他柳箫发誓:终其一生要保得主子的子嗣平安!
闲杂人等一律被赶出屋外,屋内只余天踪老人,喂肖宇吃了药,帮她舒缓了经脉,使她自震惊过度中醒过来。
“师父……”但是,一睁开眼的肖宇看到他却还是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句‘师父’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傻丫头,别哭,那臭小子还没死!”大翻白眼,白发随着情绪不耐烦地飘舞着。
一颗眼泪滑落在被单上,听到逸还没死后,骨碌坐起身,惊喜地扬起脸,抓过天踪老人的手,急急问道:“你说逸还好好的?真的么?”
“是是是!”天踪老人给她前额一个爆栗子,耐心地说道:“你的逸还好好的,死不了!”
“真的?你没骗我?”眼里还闪着泪光,却是喜悦的光。
“臭丫头!我的话就那么值得怀疑吗?”
“可是……如果逸没事,你为什么会来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杭州么?”此刻的她竟怯生生得如同这个时代的柔弱小女子,毫无平日里的自信张狂。
“干嘛?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得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臭小子吗?”
“师父……”泪光依旧闪烁,她轻摇着他的手臂,小女儿娇态毕现。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因为我的死对头、他的外公回来了,所以我就带着小墨走了,省得碍着某人的眼!”
“他外公回来了?这么说,外公寻着灵药了?”眼睛里的亮光瞬间增大强度,使屋内顿时辉煌起来。
天踪老人点头,微笑的脸上有着替她开心的痕迹,道:“是!你的逸有救了!”
肖宇一把掀开锦被,欣喜地自床上跳下,口中狂呼:“耶!耶!耶!”
似乎狂呼不能抒发她心里的狂喜,她甚至开始在屋里上窜下跳,直到天踪老人抓住她的手臂,一脸凝重地沉声警告道:“你不能这样乱跳!”
“我开心啊!你管我!”她刚要甩开他的手,却在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而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发问:“你说什么?我怎么了?”
“傻丫头,你怀孕了!就快做娘的人了,还一天到晚蹦个不停,像什么样?”慈爱地责备着,天踪老人的手不曾松开她的手臂,仿佛就怕她又要开始蹦跳个不停,以致伤了腹中胎儿。
“啊?”她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师父……我真的怀孕了?我真的怀了逸的孩子?”见他满头白发都在点着,她惊喜地站稳在原地,不敢再乱跳,只有以大喊抒发她心中的狂喜:“我怀孕了!逸,你听到了吗?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啦!”
天踪老人掏掏耳朵,他确定那个臭小子远在杭州听不到,但他倒十分确定屋外的人全都听到了!
宇敏郡主未婚先孕,此等丑事不宜宣扬。
沙伊娜与逍遥侯相视一眼,在激动过后开始清理周围可能听到的下人。
“我要去找逸,我要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兴奋地喃着,肖宇急不及待地就要出门,被天踪老人一把抓住。
“丫头,不可鲁莽!”天踪老人稳住她,“我听你爹说了,现在北夏国皇上视你为眼中钉,不能不拔,却又拔不得!你这一走,岂不是给了人家一个机会拔除你?”
“那我该怎么办?”似乎一下子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她无法思考了。
“我不知道!这种勾心斗角的复杂事我一向敬而远之,你别问我!”天踪门一向不理会江湖中恩怨,更不会卷入政治纷争。
坐在床沿,肖宇两道好看的眉毛拧成了弯月。
沙克玮既惧怕又觊觎她的背后势力,暂时不敢将她怎么样,但是如果她一走,难保他不会对她的家人做什么小动作!
古人的君臣观念十分庸腐,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例子累累在史,肖宇不敢将家人的性命作赌注,得有一定把握之后她才能安心离开!
“柳箫!”知道柳箫一直在屋外守着,她扬声唤他进来,“你写封信,让景贤瑜给御送去,我要他派遣使者来北夏国下聘,为逸亲王求娶宇敏郡主!聘礼可以是两国的百年和平,也可以是逸亲王南方的每年进贡,让御斟酌着办!”
柳箫一愣,随即便要出门写信,肖宇想到什么又叫住他。
“御肯定不大愿意,你加上一句话:我肖宇此生非逸不嫁,况且我腹内已有逸的骨肉,他也该死心了!”肖宇轻叹,这份情债看来她今生无力还了。“北夏国不若东凉国富饶,我想沙克玮绝不会放过此等大好机会敲诈一笔,他肯定是既要和平,也要钱财,只要御派使者过来,我会进宫与之谈判!”
“是,主子!”柳箫领命而去。
天踪老人手厥白须,甚是惊异地看着这个有巾帼之姿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有女子为自己大方求婚娶的,还是让爱慕者之一的君王为她派使者求娶她这个异国郡主,他很有兴趣想看赵御风收到她要求时的表情,会是惊诧、愤怒、嫉妒、忿恨……还是,无奈地成全她?
那个赵逸风前世修来的福份不浅啊,在他病弱得就要死掉的时候,还能死心塌地的意图挽救他的求生意念,如今,更不顾颜面的近似死皮赖脸地为自己求婚……唉!他那么引以为傲的徒弟怎么就没得到这个女子的青睐呢?
想到李袁熙,天踪老人才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拍拍肖宇,说道:“丫头,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当年在你爹身上下忘情花的人找到了!”
“是谁?”恨意猛然涌进眼眶,以那么歹毒的手段害肖遥十八年忘却****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唉!还是我二十几年前收的那个劣徒干的好事!”惭愧呀!二十几年前的识人不清,以致他的后半生一直被悔恨折磨着。
“啊?师父您的徒弟?他是谁?”她蹙眉问道。
天踪老人长叹一声,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