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一向公私分明的皇上竟无缘发飙,一甩龙袍而去。丢下全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哪儿说错了,以致龙颜不悦!
自宇妃逃出皇宫以来,已经两月有余,皇上的脸色就如同染开的布匹,一日比一日深沉阴暗。
御花园内,冰雪已经消融,绿意开始冒出大地,那曾经傲雪的红梅早已不见踪影,而那梅树下轻洒雪花的俏丽人儿也消失不见了!
几个妃子与宫女此时正在那梅树下追打嬉戏。
“滚!”
一声暴怒的大喝,众女一听便知是谁,在这御花园内,除了最近喜怒难测的君王之外,还能有谁?
众妃子赶紧欠身匆匆告退,逃离全国最大级别的暴风圈!
最近,后宫内平时见了皇上莫不是施展浑身解数搏君王宠幸的妃子,如今见到皇上个个战战兢兢,能离远点就离远点。毕竟,伴君如伴虎,宁妃月前的下场就是佐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是保住眼前的身家地位比较重要!
少了莺莺燕燕的吵闹声,御花园内霎时一片安静。
金鹰默然跟在皇上身后,看着不言不语的皇上瞧着宫墙角的梅树出神,立在亭下久久不曾移动分毫,直到他以为自己眼花地看见皇上一直紧抿的嘴角上勾,接着,竟裂唇而笑。
“流氓妃!”赵御风低喃着,想起那日肖宇满身泥土的狼狈样,他便难以抑制地轻笑出声。
有她的回忆不多,却弥足珍贵。
他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才会有她的消息,他只能以有限的回忆来回味她的点点滴滴。美丽俏皮的,天真无邪的,温和娇羞的,严词痛骂的,恶言相向的,冷酷淡漠的,甚至无情怨恨的都是他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
他永远无法忘记两个月前的生辰,怀着满心欣喜与期待准备着寿宴,却得到宇妃不见了的消息后的感受,好似身体里突然被挖了个洞,原本的完整缺失了一角,肌体无恙,却如丢失了一魂。
自此,他变得喜欢安静独处,蹙眉轻叹,从最初的滔天愤怒变成惶惶不安的担忧,从威严英明的明君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暴君……种种变化让旁人心惊,更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奈!
经过调查,方知是宁妃私自助她逃出宫,她更紧咬牙关一人承担,一怒之下,不念旧情更不顾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亲情将她打入肖宇曾经呆过的冷宫。
夜半时分,他偶尔会想到当初肖宇在冷宫的惨状,便命人将之修搑一番,好让宁妃不至于在冷宫过得那么凄凉!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不爱皇上,就不会因为皇上而留下,没有我,她也一定会想其他办法逃出宫去的!皇上,您也见着了,她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她也不会为谁停留在宫中,除非……她爱上了皇上您!”
宁妃的话一直都在他耳边环绕,每每令他感到无助。
他知道,她不爱他,她心里甚至有个叫作‘逸’的男人,但,他一直有自信,只要她呆在他身边日子久了,就会发现他的好,自然而然会爱上他,所以他强留她在宫里,对她百般宠爱,只等她来爱上,谁知,他的耐心等待竟换来了她的逃逸?
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何时需要他好言好语磨尽耐性地等待?也许,就因为她是唯一对他不爱理睬的一个,他才会有如此浓厚的征服欲,若是她也像其他妃子一样对他趋奉恭迎,他还是否会如此沉迷不醒?
可惜,在他拥有她之前,不会有答案。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赵御风的眉毛一紧,正欲斥骂来人搅了他的清静,转身在见到来人是景贤瑜的副手纪纳辉之后,怒容顿消,更上前一步,在纪纳辉跪拜之前一手托住他,毫不掩饰的焦急问道:“景贤瑜有消息了吗?”
“回禀皇上,景统领已有线索,这是他特命属下送来的信!”纪纳辉掏出怀里的一封竹筒,以密腊封印着,显示它的隐秘,只能收信人亲启。
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筒,赵御风将卷成筒状的信纸展开,细细阅读着,神色却一改往常,逐渐凝重,最后,他竟将薄薄的信纸紧捏在发颤的指间,深受打击地跨着肩膀,转身一挥洒,信纸已成了细细的碎纸片在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好似那****抛洒的雪花,可惜看不见落在她头上的俏丽模样!
金鹰不知景贤瑜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肯定和宇妃有关,否则,皇上不会有这么一刻深受意外打击的颓丧!
“纪副统,传朕的口谕:继续追踪,待她接近,迅速派人禀报,朕要亲自去会会!”
纪纳辉领命,急速退去。
“金鹰,两日后,准备微服出宫!”
“是,皇上!”金鹰眉微拧,却不敢阻扰皇上的行为,更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
两日后,阴雨连绵,挡不住赵御风跳动着思念的心脉,澎湃着难掩的情潮,带着一众御前侍卫来到了斧头山脚下。
守株待兔的方法固然笨,但绝对有用,何况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只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雨点哗啦啦地轻敲着地面,却掩不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俩骑渐渐驰近,依稀可辨穿了蓑衣的俩人身形单薄。其中一人正是他所等的黑纱蒙面女子!
手一抬,众侍卫自林中一涌而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她的眼睛,只感觉隐隐有清亮水光透过雨丝飘过来,冷凛而防备。
她身后的另一人不知与她说了什么,一转马头就往后狂奔而去。
欲拦截的侍卫竟被她轻易地挡了下来,令他吃惊的并不是她的武功之高,而是她使用的竟是齐睿的照日剑法!
“原来真是你!”他轻叹,曾经多想是她,可也多想不是她。
走近才发现她露在黑纱外的眼眸看着自己竟豪无波澜,冷静得如同陌生人,心底一阵寒意划过,冰凉得使他握着缰绳的手一抖。
“小宇,你是要负隅顽抗到底吗?”他翻身下马,赤手空拳走到她跟前,贴身的金鹰不敢大意地亦步亦趋,紧握着手里的剑柄,随时准备阻挡蒙面女子手里的双剑。
她退后一步,双剑举起防备,压低声音,冷冷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小宇’,请让路!”
“你是小宇!否则,你为何蒙着脸?”紧盯着她防备的眼神,心里的思念热腾起来,真想上前扯下她的面纱,看看久别的容颜。
她冷笑一声,倨傲地道:“我蒙着脸是防狂蜂浪蝶,与你何干?”
“是吗?难道姑娘有着天姿国色?”肖宇的姿色是不错,不过,似乎离天姿国色还有些距离。
“怎么,你想看?”
他认真地点头,眼里深邃而热切。
“那得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她昂首举剑,剑光犹地相交,雨帘被斩断。
“那我就会会姑娘的照日剑法!”他上前一步,抽出金鹰剑鞘里的长剑,不待金鹰劝阻的话说出口,便纵身挥剑如游龙,向她的面纱挑去。
“哼!”
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不可能一照面就被挑了面纱。双剑在全身上下交汇成一张密密的网,纵然他剑法精妙,一时之间却也无缝隙可趁。
两人在细雨里剑气中你挑我挡的,周围的众侍卫皆屏气严阵以待,大有一旦他有一丝落败迹象,就会冲上去将那蒙面女子围剿一般。
然而,几招过去,那蒙面女子只守不攻地护着周身,明眼人皆可看出,她应对赵御风的攻击绰绰有余!
“照日剑法果然精妙!”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她双剑下讨得便宜,便收势将长剑还给金鹰。
“过奖!”她也冷冷地收剑,只是不入鞘,依旧防备着。
“姑娘,还是请你自己拿掉面纱,否则,就算你不是小宇,今日也走不了了!”退后一步,他云淡风清地说道,身后的众侍卫已成包围圈将她困在中心。
十数位蓑衣人自马上跃下团团围住她,个个皆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她知道自己可能胜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但,双手难敌四拳,何况他们的实力并非差她太远!
冷静地瞧着赵御风,她心里一番挣扎,终于开口:“我可以拿掉面纱,但只能让你一个人看!”
一挥手,众侍卫在她身后排成一直线,他来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邪肆地一笑,道:“这样可以了吗?”
与她面对面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的后背。
轻颔首,双剑交予左手,她的右手举起,在耳后一勾,黑纱巾飘落,露出一张皎若皓月的无暇脸蛋,黛眉如描似画,明眸灵动清冷,长睫闪躲含羞,琼鼻娇俏,朱唇诱人,真真美如兰,淡如菊,娇若芙蓉,艳似牡丹……这哪是人间凡女,他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见仙女下凡来了!
瞧见他几乎呆滞的神情,众侍卫皆好奇着此女何等容貌,竟可致拥有美人无数的皇上为之失神?
“公子看清楚了吗?”她对他的惊艳神色嗤鼻以对,作势要重新罩上面纱。
“等等!”他心一急,手已伸出去拦,不相信地问道:“小宇,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怎么,公子对我的容貌有怀疑?”她捉住他的手,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之放在自己面上,冷笑着道:“那就请你好好查看一下,我是否戴了人皮面具吧!”
激动还是紧张?
赵御风的手碰触到她那吹弹可破的如玉面颊时,心内惊涛骇浪翻涌不休,难以置信地摸过她的耳后,她的眼鼻,无一人皮面具的痕迹,她的惊天美貌竟真实无疑!
“小宇……你怎么会……你……”实在过于意外,他的手留恋地抚摸过她脸上嫩滑无暇的肌肤,口中断断续续。
她状似嫌恶地拍掉他的手,迅速掩上面纱。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她难掩眼中的一抹得意之色,越过他欲扬长而去。
“站住!”
他沉声喝止她的脚步,一众侍卫又奔前拦住了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小宇了,还不放我走?”她的忍耐似乎快到极限,之前的冷然转换成火爆。
“就算你长相有异,不代表你就不是肖宇!”他背对着她,却言之凿凿,胸有成竹。
她身躯陡地一僵,脑中迅速搜索自己可能露出的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