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色骏马撒着四蹄,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马上是一位黑衣青年男子,在见到路边的瘦弱身影时,瞳眸一扫,速度依旧,毫无停顿地策马而去。
“喂……咳……咳咳!”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扬起一堆尘土害她满嘴黄沙,连咳个不停。
冷血的古人!她拍抚着胸口暗骂:你有马很了不起呀,没有同情心,没有同胞爱的烂人!
可惜那一人一马早已驰骋出老远,只剩一黑点了。唉,人家四条腿跑的那叫一个风驰电掣,而她这两条腿的速度叫什么,龟爬?
认命的迈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步以最原始的形式向目的地接近。好在她练了些武功根基,否则,以李香菱原有的身体状况怕不早就昏倒在路旁了!
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当她远远望见稀疏的人流在那块写着“苏镇”的石坊下时,心里对这一句千古名言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她的脚步顿时轻盈起来,好奇地研究着苏镇内摆着各类商品的小街道,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跳骚市场。只是,眼看着便要天黑,多数商人开始收摊了。
她走进一家客栈,掌柜的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的衣衫也不见多好,心里不太乐意,脸上却还是堆起职业性的笑容。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
“掌柜大哥,我能在你这做工抵吃住吗?”她兜里没钱,只能厚着脸皮问道。
“去去去,没钱还想住店?我这是客栈不是善堂!”说着,掌柜便要将她推开。
她一闪,继续游说:“好心的掌柜大哥,我可以做工,我不白住的!”
掌柜看一眼她全身上下,瘦弱得一点都不像手能提肩能扛的人,顿时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去!到别处去,我这不需要人!”
“大哥……”
“走不走,不走我叫人轰你出街!”掌柜恶狠狠地板起脸,作势要叫人。
算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走到街上,刚才她进客栈前的稀疏人流此刻已经尽数四散,街上除了一两个晚归的路人,只余她了!
走了一段路,不再发现有另一家客栈,难道这苏镇小到只有一家客栈?
“这位大叔,请问这里附近还有客栈吗?”她上前问走在前面的一位挑着箩筐的中年大叔。
“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呀,镇上只有前面那家运来客栈,你往回走几丈路便是了!”中年大叔很好心的给她指点。
“哦!”她失望地垂下头,在下一秒又迅速扬起,对着看似挺好心的大叔问道:“大叔,不瞒你说,我在来苏镇的路上被打劫了,现在没有钱住客栈,不知大叔你能不能好心地收留我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或者我在你家帮忙做点事当作报答?”
“这……”中年大叔迟疑了,这位年轻公子的遭遇他很是同情,只是自己家里的情况……
“大叔,只要有个地方挡风遮雨,有些食物填饱肚子就可,我……我明日去找份工作,赚了工钱就给大叔您,好不好?”从未有过的落魄加上异世界的不适,她对自己的境遇开始感到悲凉。
“好吧,小兄弟,跟我来吧!”终是抵不过自己柔软的心和年轻公子的可怜样,中年大叔好心地答应了。
“谢谢大叔,谢谢!”皇天不负好心人!她暗暗为这位好心的大哥祈祷。
中年大叔的家是一处破旧的土房,院子里晒着稻子,一位与中年大叔差不多年纪的大婶正在耙收稻子。
“老伴儿,快收拾收拾,今日家里来客人了!”中年大叔放下肩上的担子,对着院子里的大婶喊。
中年大婶连忙笑吟吟地跑过来,说道:“你回来啦,这位小兄弟是哪位远亲啊,怎么我看着面生?”
“大婶好,我叫肖宇,是大叔见我可怜,好心收留我一晚!”为了男子身份,她将自己真名中最后的“欣”去掉。
“啊?”稍一愣,大婶又笑吟吟地说道,“肖公子啊,来来,屋里坐!”
大叔也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三人一块进了屋里。
“哎约,这是谁呀?”屋里的粗衣年轻女子见公婆带了个陌生男子进来,不由转着黑黑的眼珠子,打量着全身被沙土覆上一层却不掩其俊俏的年轻公子,心里直转着念头。
“这是我家媳妇,玉玲!”大婶热情地拉过一张板凳,请肖宇坐下,“玉玲,快,给肖公子倒碗水来!”
大叔简单地说了肖宇的遭遇后,换来大婶一脸的同情与怜悯,玉玲夸张虚假的叹息。
“肖公子,你这一路去是投亲的还是……”玉玲打了盆水,让肖宇稍作洗漱。
“谢谢嫂子!”肖宇接过布巾,放入水盆中浸湿,“我是去杭州投亲!”
“杭州啊?还有不少路呢,肖公子没有盘缠可怎么去呀?”
“我明日便在这苏镇上找份工,看能不能积点钱!”拧去布巾上多余的水,肖宇擦去黏在脸上大半天的灰尘。
不一会儿,屋里三人皆诧异地望着眼前已基本洗净的肖宇!如柳细眉,月眼星眸,嫩白的肌肤透着粉红,这哪是先前满面尘土、一身疲态的肖公子?这分明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家!
“肖公子,你这……”玉玲忍不住指着她的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肖宇反应慢半拍地摸上自己的脸,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伪装,此刻被清水一洗,已还回自己的本来面目。顿时,心里怪责起自己过于大意,竟自曝女子身份!
“大叔,大婶,玉玲嫂子,对不起,我女扮男装只为了赶路方便,并非刻意隐瞒!”肖宇抱歉地向他们解释。
“无妨无妨,肖公……肖姑娘!”大叔尴尬地一笑,忙叫媳妇拿一件干净的衣衫给肖宇换上,让大婶张罗着晚饭。
大叔大婶的亲切热情让肖宇心里暖暖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形容。玉玲拿了一件桃红色绣着桃花的女装给她换上,想必是玉玲的衣衫吧,有点俗气带着招人的风情。她没有异议地换上,玉玲在看到她浅笑盈盈地站在身前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样的衣衫,怎么穿在自己身上,跟穿在这肖姑娘身上差这么多呢?如果说之前的肖宇是颇有姿色,那么现在的肖宇就是大有资格与那销魂楼里的头牌一争高低了!
销魂楼?一个念头飞快晃进玉玲脑中,笑意浓浓地布满了整张乏善可陈的脸。
一张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八仙桌上,摆着几道农家小菜,大叔和大婶见到焕然一新的肖宇,小小地惊讶了下,便亲热地招呼着她入座。
四人的晚饭吃到一半,屋子的大门被踢开了,一名年轻男子带着微醺的脚步,酒气从他口中发出。
“哎约,相公,你又去喝酒了!”玉玲娇嗔着上前扶住已然微醉的丈夫,嘴里说着,心里更是骂着:你这死鬼,整日好吃懒做又爱赌,次次赌输了就喝酒发泄,嫁给你定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
大叔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大婶也急急过去扶着自己儿子。
“咦?这谁家姑娘呀,娘子,是你给我纳的二房吗?”说着,裂开嘴大笑,一张年轻的脸上尽是得意。
“臭小子!别乱说,那是咱家的客人,肖姑娘!”大叔“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叱完自己的不孝子,转头对肖宇陪上歉意的笑脸。
肖宇轻摇头,回之一笑,表示并不介意。跟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有什么好计较?
玉玲瞥了一眼淡然的肖宇,跺着脚将丈夫扶着进了里屋。
“肖姑娘,让你见笑了,别管我那不孝子,我们吃饭,继续吃饭!”大叔又拿起筷子,笑着招呼着。
肖宇点点头,继续夹菜。那大叔的儿子与二十一世纪的啃老族差不多,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听玉玲的口气,他醉酒醺醺地回来对这一家人来说已是平常事了!
大叔两夫妇特意为肖宇整了个床铺,设在平时堆杂物的土房里,狭小的空间里堆放着一些落后的农耕用具,她微叹口气,合衣躺在了粗布铺就的小床上。
土房另一头,玉玲与清醒大半的丈夫悄悄咬着耳朵。
“什么?”苏志忠的嘴巴被紧张的玉玲死命捂住,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有点大。
“小声点,被爹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呀?”玉玲低声警告自己的丈夫苏志忠,道:“她既然是个女子,能出去做工挣钱还给我们吃的住的还有穿的吗?何况,你也看到了,她长得很不错,我们将她卖到销魂楼,肯定能得个高价!”
“爹知道了肯定打断我的腿!”
“你笨呀,你不会不让他知道吗?”玉玲拍了下苏志忠的背,说:“等他们都睡着了,我们偷偷将她绑了,一早运到岳城去,不就了了!明早我就说她没钱不好意思再叨扰,早早走了,爹还能到处找人不成?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被你卖去销魂楼了!”
“可是……”
“可是什么?她在这一没亲戚,二没熟人,投靠的亲戚远在杭州,你还怕什么?听说她在来苏镇的路上遇到劫匪了,被洗劫一空,你说,她接着去杭州的路上能保证一路平安吗?”
“这肖宇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说不定是逃跑出来的,还女扮男装的掩人耳目,照我说,她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逃难出来的!”
小杂物房里的肖宇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算计着要卖到岳城的青楼去,还说她看起来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大户人家丫鬟?这话要是给她听到的话,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可怜的肖宇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感激着这一家人好心的热情收留,实在料不到自己即将被拐卖的命运!如果早知如此的话,她可能比较乐意在外露宿一晚吧!
三更时分,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来到了肖宇所在的小土房,轻手轻脚地撬开根本栓不牢的木门,蹑手蹑脚地走近肖宇的床边。
刚睡下的肖宇一个激灵便醒了,霍地坐起身,却只见黑影中一人急急扑向她,欲捂住她要叫出声的嘴巴。她头一偏,避过了那只黑手,正要呼叫,却觉脑后一痛,被一棍子类的物件打到了后脑勺,来不及看打她的人是谁便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哇,她还会两下子,娘子你真厉害!”黑影中的男人还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要不是那一棍,恐怕此刻全屋里的人都要被这儿的声响弄醒了!
“嘘!手脚赶快,多想想明日的银子,少出声!”黑影中的女声低叱着,丢下手中的耙子。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苏志忠便生出无穷力气,三两下便将肖宇捆了个结实,往肩上一背,蹑手蹑脚地走出小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