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那一日从林家回府之后,这一肚子的愁就没消过。心里想着过些日子儿子成亲了,第二日带着新妇来敬茶了,自己要是拿不出那对祖母绿的镯子可怎么办。这镯子从来都是在新妇进门敬茶时交与她的,越想这个王夫人越是心急,这规矩已经足足传了好几代,没得到自己这儿就坏了。
要知道当年老爷交待的定亲信物不并是这个,只是自己一时想左了,想着这进门后是给,现在给也是给,不如现在给了,也好表示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满意。那成想到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天天虚火上升却又不能与人商量,王夫人一下子嘴上撩泡,卧床不起。可是这时间却是容不得她不起,这聘礼要打点、新房要归置、宴席菜品要安排……一切的一切都忙得王夫人是晕头转向,而时不时的那对祖母绿的镯子还跳出来戳两下王夫人的心窝子。于是王夫人以肉眼所能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了。
“太太,不若叫老奴去跑一趟,也许那事情就有解决的眉目了呢!”眼见王夫人这么憔悴,陪嫁的蔡嬷嬷实在是心疼,自家奶大的姐儿何时这般发过愁?王夫人将手上的茶盏轻轻放下,心头略作盘算。蔡嬷嬷见王夫有所犹豫,便又加了把劲:“太太,您是和气人,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意见别人掉眼泪的,只是这世上多的是那些不讲理的。所以还请太太先放宽心,叫老奴去走一趟吧!”说着,从鲜果盘里叉了一块果子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将果子接了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那甘甜的味道一下子就袭上舌尖,刹时,王夫人的心稍稍的安了一分,自从就有蔡嬷嬷在,交与她办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妥妥帖帖的,这一回指定也能将事情办得漂亮的,想开后,王夫人胃口大开的将那盘鲜果子吃下了半数。:“嬷嬷,那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处理。你去库里挑些小东西,再叫小子们给你套辆车,你也好早去早回!”蔡嬷嬷轻声道:“是。”与夫人福了福之后就退出去了。
再说那蔡嬷嬷从王夫人屋子里出来之后,就叫小子们去套车了,一路行去暗自盘算这事情要怎么做。上一次因她家里有事,并没有随夫人一起去林家。林家现在只剩下孤儿弱女,且家道也是破落了。上一次前去夫人已经探了探底,林家姑娘硬是讲不知道有那镯子,想来要么林夫人去的急并没有将镯子交与林姑娘,要么就是镯子已经在林姑娘手中,且林姑娘已经知道这镯子的由来,不论是哪种,只怕这事情都有点不大好办。蔡嬷嬷坐在车上一路行来一路想,决定先行软功再施硬功。
花开两枝,各表一头。
这时林家正热闹的很。孙大娘娘家兄弟的起屋用的材料与费用已经打听来了,刘三也将要用的材料一一列了出来,也讲明所需要的工钱了。两下里一比较,刘三要的价格要多些,但是多也有多的道理,三娘要起的屋子比孙大娘娘家兄弟的可是足足多了三间,所以这钱自然是要多些的。
孙大娘也是见过三娘画的起屋图,见了之后十分的眼热:“三娘,这样的屋子比我家兄弟家的可是要好,也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起的。”
三娘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大娘,你瞧你说的,我阿这是拾人牙慧的。也就是这儿不兴这样起屋子,以前我老家可都是这么起的。一眼看过去都是这样的,不稀奇的。”
孙大娘见三娘说起老家,便有心想多问几句,要知道这林家搬来这些年,从不见他们说起从前的事情,也不见有亲戚上门走动。“三娘,你老家哪儿的阿。家家都是这样的屋子,真的是很气派的!”
三娘略愣了一下,转而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以前住过好多地方,只是都住不长。”眼见这气氛淡了下来,孙大娘也不多作打听了。接着那屋子的话题就往下讲了。
“三娘,这扒房子是极快的,我娘家兄弟的只花了不到一天的功夫,估计你这也差不多。等下你去把东西都收拾收拾,都搬我家去,在新屋子起成之前,你都住我家吧!你家四郞叫他与我家三郞挤挤。大娘没有闺女,你住这儿也好叫我过一把有闺女的瘾。”说着大娘就大手一摆,要与三娘收拾东西。
三娘也不客气,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家什什么的还是有些的。就这么的有了大娘的帮忙,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硬是收拾了两天。收拾出来的东西就早一步移到大娘家了,足足叫孙家那三位郞来回搬了好几回。至于那只存了钱的罐子,还有些王夫人送来的值钱的小东西,三娘也早早的都藏了起来,锁好放在大柜子里,外头再放上些不值钱的破衣裳挡着。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三娘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蔡嬷嬷也赶过来了。一见面就冲三娘道了个万福:“给林姑娘请安。我家夫人实是不放心姑娘,这不就遣奴婢再来瞧瞧,顺便再送东西与姑娘使用。”
三娘实没有想到王夫人还是再叫人来,于是忙将蔡嬷嬷让了进去,倒了碗茶与蔡嬷嬷喝:“嬷嬷辛苦了,大热的天还叫您这么费神的跑来,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蔡嬷嬷实是渴得厉害,也顾不得这茶全是茶沫子泡的,足足喝了三杯这才停下:“那儿值当姑娘这么讲?我家太太与你家太太是手帕至交,要不是这此年失了音讯,只怕姑娘还会是我家太太看着长大的。那****家太太家去之后,可是足足念了姑娘好几日呢。也不知道姑娘与小少爷过的好不好。要不忙着准备我家少爷的亲事,只怕这一回我家太太还是要亲自来的呢!”
“这可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要娶的是哪位闺秀?”三娘听闻王家要娶亲,缩在衣袖里的手不由紧紧的掐在一起,但是面上却是依旧带笑的。
蔡嬷嬷一进屋就时时在观察里三娘,说的话也是有意而为之,实是想探一下这林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那镯子的含意。虽然三娘已经十分的注意了,但还是被蔡嬷嬷那人精几下子就心下明了,只怕这林姑娘是知道镯子在哪儿的,而且也明白这镯子代表着什么。当下,蔡嬷嬷决定快刀斩乱麻,早早的与林姑娘讲清,省得夜多梦长!“老奴来时瞧林姑娘这儿正在归置物件,这是要做什么?”
“嬷嬷,实是托夫人的福,现在手上也有些余钱将这屋子重建一下。现在天热尚好,只当多了几缕凉风。等再过几个月到了冬天,这风就吹得人凉到心底了。”三娘大大方方的与蔡嬷嬷说个透。若有心想知道,肯定能查出这钱都是哪儿来的。
“那姑娘可有找好暂时着落的地方,这起屋可是大事,老奴腆个脸问句姑娘可要叫夫人与你找个帮手,也省得那起子人蒙了姑娘?”蔡嬷嬷眼睛一转,就有了新的想法。
“夫人还要忙于亲事,我也实不敢再劳动夫人了,我那邻居娘家兄弟也刚起了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他也是可以的。只是等我这屋子建成了,还要请夫人赏脸来吃杯茶。”眼下三娘与四郞还要为爹妈守孝,不得饮酒宴客,但一壶茶水还是可以提供的。
“即使是姑娘不请,我家夫人也自会登门讨杯茶吃的。”蔡嬷嬷笑着打趣,转头打量四下,顾作为难道:“姑娘,有些话不当是老奴讲的,不过念在老奴为夫人分忧的份上,也请姑娘饶恕则个。”
“嬷嬷言重,还请嬷嬷直言。”三娘不敢托大,小心为上。
蔡嬷嬷也就不避,直言道:“姑娘此次清点家什,可有留意寻下那对镯子。我家夫人为了这对镯子是日夜难安,这传了好几代人的镯子要是丢了,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无颜面对后人阿。”一行说一行哭,蔡嬷嬷又将夫人这几日的情况讲了又讲,说夫人要不是为了少爷的婚事,只怕现在就已经卧病在床了。说得的万般可怜。“姑娘阿,若你是归置物件时发现那对镯子,还请一定要知会我家夫人一声,还时夫人定重重相谢。不然夫人真是寝食难安。”
三娘见蔡嬷嬷哭的是脸上脂粉尽落,于是便打了水与她重新梳洗。对于蔡嬷嬷所讲一声三娘并没有作出任务答复。对于那镯子对于三娘来讲,更多在意的并不是它能带来的终身有依,而在于那镯子是母亲所交给的,是母亲给的念想。若与王夫人与她实话实话,三娘也不会占着不放,只是何苦用这种手段来夺取?实是伤了三娘的心了!
原本三娘要留茶嬷嬷用罢饭后再走的,但蔡嬷嬷并不肯:“姑娘如果正是忙的时候,没得为了老奴更添乱的。再说夫人还等着我消息呢。我还是早点与夫人回话才好!只是还请姑娘多加留言那对镯子才好!”三娘也乐得她不留饭。虽然现在手上有银子,但能省一分便省一分,以后要花销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送蔡嬷嬷上车,只那嬷嬷一直拉着三娘的手不肯放,讲的无非还是那些个老话,三娘乖乖听着,直到马车一路远去。看着那消失的马车,三娘心里长叹一口气,暗想,只要你与我将那原委说清了,镯子立刻便还你。若是你再欺我,即是你天天来,我也是不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