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前
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浓妆艳抹的妈妈甩着红纱巾招呼着来往的路人,看见过来四个年轻俊俏穿着不俗的年轻公子,心里乐开了花,好久都没有这么标志的富家公子来了,今天还一下来了四个,怎么能叫她不开心。她立马迎上前,左手拉着龙天扬,右手将手中的帕子往他脸上拂。
“哟,四位公子,第一次来吧,快请进,要是让姑娘们知道今儿个来了这么几位英俊的公子啊,只怕个个都要争着来服侍呢,我们摘星楼的姑娘个个美貌如花,包各位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花枝乱的老鸨,堇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的妈呀,原来电视上演的不一定都是假的,忍不住往白尘轩身后靠了靠。白尘轩看着眼前的老鸨,再看看靠在他身后堇儿一脸惊讶,不由得抿唇一笑。
龙天扬不着痕迹地拉开老鸨,笑着说:“妈妈,今日我等只为一件事而来,还望妈妈替我等安排。”
“哟,公子说的什么话呀,来我摘星楼的男人,哪个不为风花雪月,几位先请进吧。”说着便带着他们边走边扭进了摘星楼,堇儿四处一看,这摘星楼内四面挂满大红纱帐,正厅中间设有舞台,下面摆着几张桌子,桌上姑娘与客人调笑,喝酒。和电视上的妓院差不多,他们一行人在正厅站定,堇儿忙问道:“请问秦姑娘在吗?”
妈妈故作为难:“秦姑娘在,不过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的,况且她今天休息,不见客,诸位公子......这......呵呵.”
龙天扬掏出两锭银子随手丢给老鸨。老鸨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马上睁大了原本眯得快看不见的浑浊双眼,两手捧着银子,笑得皱纹爬满了老脸“几位楼上请,秦姑娘在房里弹琴呢。”
转身把银子往怀里一揣,便扭着肥大的屁股一颠一颠的把几人往楼上带。
走到一个房间前,门上挂着一个别致小巧的黑色木牌,上面写着三个朱红色的字——晚霜阁,原来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里面传出一阵琴音,琴声中透出一丝无奈,一丝苍凉,还有着淡淡的哀愁。
老鸨带着一行人甩着纱巾推门走进去,这个晚霜阁却没有外面一样的大红纱帐,简简单单的花架立在墙角,正中摆着圆桌,桌上燃着的熏香飘起缕缕清烟。墙上挂着一幅笔风清新的山水画,蒙胧而飘逸,淡淡的云雾环绕山间,山脚的江水缓缓流动,清幽而淡雅。四人看着屋内的摆设,恍然以为是进了某个小姐的闺阁,古朴而雅致。
“女儿啊,快来看看谁来了。”琴声一顿,却并没停下,只听帘后女子淡淡说道:“妈妈,不是说今日我休息不用见客吗?”
老鸨尴尬地看看白尘轩龙天扬和堇儿四人,陪笑道:“晚霜啊,不是妈妈想打扰你,只是这几位公子诚心想见你,我见他们并非那些俗人,就引了上来,你看......”
“哦,并非俗人?来这摘星楼的难道也算并非俗人吗?”看来这秦晚霜并不买她的帐。一时间老鸨也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又舍不得收入口袋的银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
一曲终了,龙天扬拍手道:“姑娘好琴艺,只是这琴声难免哀婉,引人伤心哪。传闻姑娘才学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否现身让我等一睹芳容?”没想到这小小的摘星楼竟有人将曲子弹得这样引人入胜,扣经心弦,让人忍不住想跟她一起伤心,落泪。
帘内的秦晚霜低低叹口气“真是人在红尘,身不由已啊,既是不能随心而活,又何必让几位扫兴呢?”
珠帘一掀,一位身穿黄色纱裙的妙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地走出来,只见眼前的女子,一头青丝只以两支玉簪轻轻挽起,肌肤白皙,柳眉凤眼,小巧而笔挺的俏鼻,水润丰满的嘴唇,仿佛成熟的樱桃般鲜艳欲滴。
龙天扬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摘星楼竟有这样出色的女子,美丽却没有风尘味,浑身散发出空谷幽兰般沉静的韵质。娉婷而立。而旁边的堇儿和白尘轩微微挑眉,相视一笑。果真是她!
老鸨见秦晚霜出来见客,欢喜的退出了房门。
秦晚霜步出内室,抬头一看,心中讶异,原来是他们,现看向龙天扬,心思一转,这几人果真是人中龙凤,必定身份不凡吧。抬眼朝几人淡淡一笑,“男人来这里我不稀奇,只这两位姑娘为何也来这摘星楼?不怕传出去污了名声吗?”
“秦姑娘果真名不虚传,慧眼金晴啊!”堇儿睁大杏眼一脸惊叹,毫不掩饰的夸赞。
旁边的龙天扬和白尘轩也是惊讶不已,这秦晚霜真是心思细腻,聪慧过人。难怪引得那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姑娘过奖了。敢位几位如何称呼?”
白尘轩上前介绍道:“在下白尘轩,这位姑娘姓韩名堇儿,这是她的丫环小晴,还有这位是龙天扬。”
秦晚霜知道他们身份不凡,却不想来的竟然都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心中难免惊讶,看向龙天扬,正要行礼,龙天扬先她一步开口道:“秦姑娘,在外不必多礼,今日我等到此只为见识一下秦姑娘的才艺。打扰秦姑娘休息还望见谅。”
看着太子对她如此有礼,秦晚霜心中一暖,“哪里,今日有幸见到当朝太子,白庄少主,月城才女韩小姐,是晚霜的荣幸,何来打扰之说。”秦晚霜微微笑着。
堇儿看秦晚霜举止温婉,谈吐高雅,如一泓清泉缓缓流过心田。心神微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所谓依人,在水一方。好句。刚才早前未曾领教韩小姐的才情,现在了解也不晚吧!”龙天扬笑赞道。
“韩姑娘真不愧为月城才女,真令晚霜敬佩!”秦晚霜素来喜欢有才华的人,现在堇儿借诗词将她的美好以另外的方式展现出来,令她感动也令她欣喜。
两人皆对她露出赞叹的目光,堇儿倒不好意思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今日在诗赛上我也见识过秦姑娘出众的才华,岂敢妄自担了才女二字!”
白尘轩笑着拉过堇儿,“你原本就是月城有名的才女,以往是大家都不曾相见,所以对你的了解并不深,现在见到了,怕是不喜欢都不行了。再说,你我都曾见过秦姑娘的才学,她也不是泛泛之辈,大家何不做个朋友。你说呢?”
堇儿高兴的笑了:“是啊,是啊,我也非常喜欢秦姑娘,这样吧,我们大家都别公子小姐的叫了,叫名字即可,大家觉得如何?”
龙天扬和白尘轩都赞同的点点头,却见秦晚霜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双目含泪,我见犹怜。一双玉手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堇儿忙拉过秦晚霜的手问:“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好端端的伤心起来了呢?”
秦晚霜微抖着双唇低声道:“从来没有人会把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当朋友,你们......”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不难想象,在这里秦晚霜虽不若一般的卖身女,但身在青楼却仍得不到世人的尊重。
堇儿听了当下明白她心中的苦,双手与她交握,眼中也泛起清雾“晚霜,别伤心,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就算我帮不了你还有尘轩和天扬呢。”
龙天扬见秦晚霜如此伤感,心湖泛起微波,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清雅女子,真想将她拥进怀中细细呵护。
白尘轩见这两个人都难过起来,忙道:“哎,咱们可不是来这里伤心来了,既是为了与秦姑娘交朋友,就应该高兴嘛,有什么理由难过呢?”
说着堇儿和秦晚霜都笑起来。秦晚霜对堇儿说“堇儿,我已见识过你的在诗词上的才华,但传闻你是以音律见长,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看着秦晚霜一脸期待和龙天扬好奇的表情,白尘轩信任鼓励的微笑,堇儿一抿唇“好吧,我就弹一曲。”
秦晚霜转身备琴。
堇儿轻轻落坐琴前,眼神晶莹澄澈、光彩明亮,皓腕低垂,十指轻拨琴弦,星眸半闭,红唇微启,即使换了男装,举止之间自有一股超然的清灵之气。这副专注而迷人的神情仍叫白尘轩心动不已。
几声铿锵的琴音响起,如清风拂面,缓缓撩动人的心湖,荡起几丝涟漪,一首《春江花月夜》从堇儿的青葱十指下缓缓流泄而出,众人微闭双眼,静静聆听,仿佛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色,又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一江春水与花相映,在月下绽放光华,清幽而宁静。让人久久沉醉于琴音的优美意境。
曲终,堇儿看着眼前几个人仿佛还未清醒,轻轻起身,白尘轩睁开眼,惊喜的看着淡笑的堇儿,显然被琴音感动,满眼的柔情。“堇儿弹得真好,让我沉醉在宁静优美的曲子里面竟不愿醒来。”
秦晚霜看着堇儿双眼满含欣赏与饮佩,并为之动情,“堇儿如此高超的琴艺,怕这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了。这首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堇儿微笑道:“这首曲叫《春江花月夜》。”
龙天扬点头称奇“真是好曲,曲好名字也好。堇儿,你的曲子可是你作的?即使宫里技艺最高的琴师,也从未能作出这样的好曲。”
堇儿心中一跳:“嗯......是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教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人在何方了。”
她忙转移话题:“晚霜,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秦晚霜面色一僵,随即微微笑着将目光投向窗外,神色渐渐朦胧,仿佛看着时光倒流,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
“早年,我家曾是开医馆为生的,我爹是月城边上的一个大夫,只是在我八岁那年,爹上山采药,不慎从崖上摔下来,不过三天就离开人世,我娘大受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拖了两年,最终也撒手人寰。我那时只有十岁,月城边上恶霸朱有财见我年少可欺,夺了我家的医馆,将我赶出去。我跑去报官,却没有人理我,只因那当官的刘大人与朱有财狼狈为奸,不肯受理。其他人也不愿帮我讨回公道,只怕惹祸上身,从此我就到处流浪,过了两年经常饿肚子,也经常被人欺负的日子,直到十二岁,我遇见了这里的妈妈,那时我已重病在身,奄奄一息,她说只要我跟着她,她可保我衣食无忧,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我答应了她,跟她回了摘星阁,这一呆就是好几年,来了以后妈妈请师傅教我琴棋书画,我也认真学,我向妈妈求情,只以艺待客,绝不卖身,妈妈虽爱财,可见我身世可怜,这些年也极少为难我,这也是我的幸运吧。只是我再出色,终究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入世人的眼?”
秦晚霜苍白的脸上已笼罩着浓浓的忧愁与伤感,柳眉轻凝,凤眼迷蒙,泫然欲泣。
随即惊醒过来,偷偷拭泪。转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强笑着说:“现在有你们几个朋友,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还说这些干什么?”
龙天扬听了秦晚霜的话,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忧伤的人儿,心中仿佛被人剜了一刀,难受得皱紧眉头。暗暗告诉自已,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力保护她,帮助她。
“晚霜,你说的这个朱有财现在何处?”
晚霜因出身青楼,极少有男人真正的关心她,不免心中羞赧,俏脸微红“当年我家住在月城边一个叫伏明的小镇上,只是不知现在那人是否还在那里。”
龙天扬眼中透着坚定与疼惜“你放心,我一定亲自将他带到你面前认罪,让他将医馆完好无损还回来。”
堇儿与白尘轩相视一眼,目光中透着了然。晚霜身世堪怜,这两人若能冲破阻碍守在一起,怕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壁人吧!
晚霜看着英俊挺拔的龙天扬,心中溢满感动,可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而他是太子,他们之间相差的又岂是千山万水而已?他们——永远不会有可能。硬生生的低下头,“多谢太子殿下!”微微福身,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扶肩的手。
龙天扬的双手一顿,苦笑。
“不是说我们都是朋友吗?你为何还叫我太子殿下,难道你连叫我名字都不愿意?”
晚霜一僵,低头硬着心说:“能与太子殿下成为朋友,是晚霜的福气,只是......晚霜的身份......不配......”说完便转过身,背对龙天扬死死的咬住唇,一行清泪划过她苍白悲伤的脸。
龙天扬阴沉着脸,薄唇紧抿,脸上的怒气一触即发,冰冷的眼神看向秦晚霜:“是吗?你心里真这么想?若是因为你这个所谓的身份,那大可不必,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离开这里,让你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白尘轩和堇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堇儿向白尘轩使个眼色,他心神领会,大步跨出房门。
房内的晚霜站在窗前默默的流泪,他是人中之龙,但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堇儿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掏出手帕替晚霜擦着眼泪。
“为什么要这样伤他的心呢?虽然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从不认为只有时间才能成为感情的基础,一见钟情也是真爱的体现,为什么要让他难过也让自已伤心呢?为什么不顺着自已的心意做呢?”
晚霜难过的摇着头,“堇儿,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们之间阻碍太多,距离太远,没有可能的。”
“晚霜,像天扬说的,你的身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赎身,让你离开这里,还可以帮助你重新开始。”
“不,”晚霜脸上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完“不,即使赎了身,别人依然记得我曾是摘星楼的秦晚霜,这样的我配不上他,他会受到别人嘲笑,我不能......”
冲出摘星阁的龙天扬,一个飞身,已来到摘星阁背后的小湖边,怒气无处可发,双掌中凝聚的内力越来越多,翻手朝湖水击出掌风,强大的内力震得湖水飞溅。身后赶来的白尘轩赶紧喊到:“扬,别冲动,小心急火攻心,内力反噬。”一纵身已出现在龙天扬面前,紧紧抱住他,任龙天扬使劲挣扎,仍不撒手。
渐渐的龙天扬收敛心神,平息心中的怒火。白尘轩认真的看着他:“天扬,你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龙天扬苦笑一声:“恐怕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才第一次见面,我就这样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她,呵,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我不会为难她的。”
白尘轩眼珠一转,“是吗?我可不信只是你自作多情,你跟我来。”
“去哪儿?”鱼儿上钩了。
“去做偷听贼。”白尘轩朝龙天扬怪怪的笑笑。
“晚霜,我们女人是因爱而生的,人这一生能活几十年?按七十算,现在我们都已年近二十,还有五十年好活,也不过五十寒暑,若是这一生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痛苦的事,何不积极争取呢?有爱就有希望,有情才有将来。”
秦晚霜嘴里喃喃念着:“有爱就有希望,有情才有将来?我们能有将来吗?”
转瞬间龙天扬已从门外飞奔而至,闪神间已在秦晚霜眼前站定,双手捧着她苍白的泪颜,心痛地皱起眉头,“霜儿,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会有将来。相信我,好吗?”
看着龙天扬深情的双眸,秦晚霜泪如雨下。颤动着双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微微点头,龙天扬激动地将她紧紧抱住,低声说着:“霜儿,我们一定会幸福......”
白尘轩和堇儿小晴三人,悄悄地走出房间,把这一室温情留给这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