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东风夜放花千树
风满楼微微点头,崔荧很自然的笑了,然后把手中的金铃递过来,风满楼没有马上接,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崔荧身后的阳光里,久久没有移开。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崔荧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但是她想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她直接把对面的人手牵过来,摊开他的掌心,让金铃躺上去,再把他手掌握紧。在她流利如行云流水搬把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时间里,风满楼的视线从她身后落到了她的眼睛里,在她的眼睛里,风满楼看到了一个紧张却有说不出来的喜悦的自己。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还没有谁对他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他很想开口道谢,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如何开口,他就只能这样站着,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看着嘴角上扬的姑娘。
被他看久了的崔荧这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像风满楼在长安桥上看下雨天,雨滴落在湖水里的声音,等风满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面对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好不容易到了夜幕降临,风满楼赶到桥下,这里的百姓正在放孔明灯,人潮拥挤,突然有人撞上了他的后背,他回过头,发现竟是早晨还他金铃的姑娘。撞上他的人一看到他就笑出了声,风满楼觉得不能再沉默了,他开口为早晨的事情补上一句感谢,顺便问姑娘芳名。被他问的人又笑了,靠近了风满楼一步,说;‘那个金铃对你很重要吧,你拿什么谢我呢,还有你一开口就打听我的名字,有什么企图。’周围是喧嚣的人群,两人站在人群中央,风满楼正手足无措,崔荧拉着他穿过层层的人群,跑到了桥边的空地旁。
这里可以看到对面无数的灯火,把他拉过来的人说;‘你要真心想谢我,陪我把这个放上天吧。’崔荧从身后拿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孔明灯,小心翼翼的撑开,在里面放上烛火,交到了风满楼手中,风满楼把孔明灯举过头顶,轻轻松了手,孔明灯缓缓的飞上高空,这时他发现周围飞来了好多萤火虫,围着孔明灯。对面的人伸手想要抓住这些萤火虫,风满楼伸手抓住一只,递给了她。崔荧说;‘谢谢你陪我放孔明灯,谢谢你的萤火虫,可是我现在要走了,你刚才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她打开手心,那只萤火虫飞出来,‘我叫崔荧,萤火虫的荧’风满楼看着渐渐走远的崔荧,此时的长安城上空有很多很多被人们放飞的孔明灯,映着城内的灯火,只有风满楼的身边绕着萤火虫的光芒,在这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漂亮的风景。
崔荧,我从小就生活在长安城,这里每样东西都很吸引我,我常常偷偷瞒着师父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偷偷的呢,因为从小师父就很严厉的告诉我不能到这里来。我觉得师父应该很讨厌这个地方,因为我第一次跟她提起长安城的时候她生了很大的气,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许跟她提起这里,更不能再来这里。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恨这么漂亮的地方,就像我不明白我应该像平凡的母女一样叫她娘,可是她却不让我这么叫她,而是让我喊了她十八年的师父。从十年前开始,我发现有一个少年每天晚上都会准时站在长安城桥上,一个人默默地站很久,周而复返,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站在桥上哭得很伤心。我上前替她把眼泪擦干净,她告诉我她和娘走散了,我就陪她在桥上,逗她笑,过了一会,一个妇人慌张的跑来把她抱在怀里,小姑娘指着我说;‘是这个姐姐陪我在这里等娘的。’那个妇人感激的向我道谢,然后母女二人就离开了。原本我不应该发现那个正在哭的小姑娘的,可是我又看到了那个少年,小姑娘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从我走上前去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的身后有一个目光在看着我,我没有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对上那个目光该怎么办才好。后来那个少年走了之后,我在他站过的地方捡到了一串金铃,金铃上刻这一个很漂亮的楼字,我想他一定还会再来的吧,我就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第二天太阳快要升起来。果然他又来了,他低着头在寻找着,他没有看到我,也没有注意到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就这样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我面前。我伸手把金铃递到他眼前,他很惊讶的抬头看着我,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只好笑出了声,亲手把金铃放回他手上,阳光在我身后一点点爬上来,我突然想起今天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就会被师父发现了,就跟少年说了再见。我回到了家,师父已经起身在书房打坐,我正打算蹑手蹑脚的从门口遛过去,师父突然睁开眼看着我,我坦然的从身后拿出两份早点放在她面前,师父说;‘以后的早点尽量不要出去买,你自己拿去吃吧,吃完马上去后院练功。’我答应了一声拿着早点退出了书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我灵机应变,拿着早点当挡箭牌,不然被师父怀疑起来就大事不好了。
今天晚上长安城的百姓会聚在街上放孔明灯,我等到师父的房内熄灯才溜了出来,可是我没有在桥上看到一直以来站在那里的人。城内的百姓川流不息,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他假装无意的一直顺着人流往前走,眼睛却不停的在周围人身上掠过,我猜他一定是在为了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我避开他的视线溜到他的身后,故意让他撞上我,他转过身开口对我说了说了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清早的事情谢谢你,刚才,对不起。我看着他略显尴尬的样子就想逗逗他,我靠近他,然后让他牵起我的手,把他带到城桥下,我松开他的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心沁出了汗。他陪我放孔明灯,好多的萤火虫围着灯火,我指着萤火虫告诉他我的名字,可是我该离开了,长安城的夜空被孔明灯点亮了,他的眼睛里映着花火一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