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大将军郑松占河内,控制了军政大权;另一位将军阮潢(huang)则定都顺化,称广南王。双方曾打了数十年的内战。1692年后,越南再次出现了将近100年的南北对峙局面。1771年,南方农民在阮岳、阮侣和阮惠(亦名阮文岳、阮文侣和阮文惠)三兄弟领导下,以“劫富济贫”为口号,发动了西山起义。起义军很快攻克归仁,进而攻占了几乎整个南方。1778年,阮岳自称国王,国号“泰德”。接着。义军北上,占领顺化,并于1786年攻下东京(河内),推翻了南阮北郑的统治,结束了黎氏王朝。
1787年,广南封建集团后裔阮福映(公元1762~1819年)在法国军队的帮助下,攻占西贡,逐渐占领了南方地区,并乘机大举北进,于1799年攻占归仁,1802年占领东京,建立了越南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阮朝,并迁都顺化。1815年,阮朝颁布《皇朝律例》,此律几乎就是中国《大清律》的翻版。在对外关系方面,阮朝维持了同中国的藩属关系,对西方则采取“闭关锁港”政策。
从公元10世纪至19世纪,越南文化在意识形态上的主要特点就是儒、佛、道并存,其总的发展趋势是:随着封建国家的发展,儒家学说的作用不断增强;佛教到后期,地位已不如前期高,但一直有着广泛的影响;道家的影响和作用则始终次于儒与佛,未曾有过如中国封建社会中曾经有过的与儒、佛平起平坐的地位。
李朝初期,佛教在宫廷中有着比儒学更高的地位,在社会上也有着比儒家学说更大的影响。1034年,皇帝李太宗举行隆重仪式,接受中国宋王朝赠送的汉文版《大藏经》,并在两年后下令在越南刊行,同时下令重塑各地佛像。由于历代皇帝崇奉佛教,越南佛塔寺院遍布各地,数量极多。《大越史记全书》曾批评当时“百姓大半为僧,国内到处皆寺”。
尽管佛教在李朝影响广泛,但历代皇帝之所以尊崇佛教,主要还是看重它的思想作用。实际上,佛教从未被用于治理国家、制定其对内对外政策、确定朝制或社会制度、规定上自宫廷下至村社的尊卑秩序。而起了这方面作用的恰是儒家学说。出于巩固封建统治、建立统治秩序的需要,李朝在尊崇佛教的同时,更逐步提高了儒家学说的地位。
李太宗(李佛玛)继位后,规定朝廷官员每年必须到铜鼓神庙行盟礼,宣读“为子不孝,为臣不忠,神明殛(ji,杀死)之”的誓词,用儒家的忠、孝伦理思想约束官员。神武二年(1070年),李圣宗下令在京城升龙建文庙,塑周公(西周初年政治家。姬姓,名旦,周武王之弟。相传他制礼作乐,建立典章制度)、孔子及先贤之像,越南从此有了祭祀孔子的文庙。太宁四年(1070年),李任宗效仿中国的科举制度开科取土。这是越南最早的一次科考。第二年,李朝又设立国子监,延请文学之士任教。
李朝初年,越南便已有道士。公元1010年,李公蕴建观圣庙,祭祀玄武(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北方之神,后为道教所信奉),后因避讳,改玄武为真武。现在越南河内观圣街的观圣庙里,仍有披发、黑衣、仗剑、踏龟蛇的真武铜像。李太宗时,道士郑智空奏请赐道士,皇帝正式批准道士行道。尽管如此,整个李朝时期,道教始终没有取得如同儒学和佛教那样的地位。
陈朝是儒、佛两家地位开始发生变化的时期。前期,佛教极为兴盛,曾出现“帝与僧共治天下”甚至帝亦为僧的情况。比如1293年禅(shan,即禅让,把帝位让给别人)位给太子的陈仁宗,1299年即往安子山出家修行,自称香云大头陀,后又自号竹林大师,因而成为越南人自己创建的第一个禅宗派别“竹林派”初祖。英宗皇帝继位后,曾于1295年遣使入元,求取《大藏经》回国颁印。1299年又印《佛教法事》、《道场新教》颁行天下。
相比于佛教,儒家学说更能从积极方面服务于封建统治和封建制度,因此陈朝诸帝都重视用儒家标准和科举制度选拔官员。这一时期,科举制度更加趋于制度化,儒学和孔子的地位也进一步提高。被越南史家视为“儒宗”的张汉超,在他所撰的北江关严寺碑文中斥佛教为异端,要求独尊儒术。陈朝后期,儒学不仅压倒了佛教,牢固确立了其作为封建国家意识形态的地位,而且在地方上也更加受到重视。
陈朝之后的胡朝和明朝在越南的统治,时间虽然短暂,但这两个朝代对越南封建意识形态的发展,影响却不小。胡朝皇帝胡季嫠做了这样两件影响儒学发展的大事:一是更新厘定(整理规定)科举之法,把考试分为乡试、礼部试、会试,参场文字定为四场,依次为经义文、诗赋、拟诏制表文和试策文;二是重周公,轻孔子,反朱子(即朱熹),这在当时自然是极大胆的举动。他做的第一件事成功了,因为改制后的科举更适应封建国家的需要;而第二件事却失败了,因为当时,孔子学说已经深人士子之心,程朱理学也为封建统治所必需。
明朝统治者在发展儒学方面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广揽人才,重用儒生;二是向越南颁赐《四书》、《五经》、《性理大全》等儒家经典;三是在各府州县“设立文庙”、“开设学校”。这三项措施,相应地收到了三个方面的实效:一是提高了儒生的地位,二是推动了儒学特别是程朱理学的传播,三是扩大了孔子和儒学在越南各地的影响。
黎朝从一开始就崇拜孔子,并以儒家学说作为自己的统治思想。黎太祖黎利在立国之始便“祠(ci,祭祀)孔子以太牢(指祭祀用牛、羊、猪三种家畜,后单称祭祀时所用的牛为太牢),其崇重至矣”。此后,黎朝诸帝无不崇孔。第三代皇帝黎圣宗于洪德三年(1472年)亲定“丁祭”,即在每年仲春(阴历二月)及仲秋(阴历八月)上旬丁日举行祭孔典礼。在位期间,圣宗皇帝还曾几次扩修首都升龙的文庙。黎显宗景兴十六年即公元1755年,文庙内的孔子像始用王者之服。在不断抬高孔子地位、神化孔子的同时,黎朝进一步大兴儒学教育,鼓励、提倡向全社会灌输儒家思思,并按儒家思想制礼乐,定制度。除在首都设国子监、置祭酒(国子监负责人)和教授外。同时也在各地设学校,置教职。
黎朝时期越南儒学逐渐兴盛的另一个标志,是一批著名儒学家或以儒学为其主导思想的作家、学者的出现,如阮秉谦、潘孚先、吴士连、黎贵(dun)等。阮秉谦(公元1491~1585年),号白云居士,曾任吏部尚书,其思想深受中国宋代理学的影响,著有汉字和哺字诗文千余篇。晚年在家乡授徒,从学者甚众。吴士连、黎僖等撰成的《大越史记全书》,是现存最重要的越南古代史书,其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评论褒贬,皆以儒家观点为标准。黎贵停(公元1726~1784年)则是古代越南著书最多的大学者,为后世留有《四书略解》、《书经演义》、《易经层说》、《春秋略论》、《群书考辨》等多种经学著作。在黎朝士大夫(封建时代泛指官僚阶层,同时也包括还没有做官的渎书人)阶层,几乎没有人未曾受到过儒家思想的熏染,学者阮公沆(公元1680~1732年,沆:hang)的诗句“六经之外无他道”、“学问同尊孔氏书”,正是这种情况的真实写照。
在儒家学说成为黎朝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其地位越来越高的同时,佛教的地位则处于下降趋势,其发展也受到了一些限制。黎太祖时,规定佛教僧侣必须参加考试,落选的被勒令还俗;黎圣宗时,还曾下令禁止修建新的寺庙。当然,整个黎朝时期,佛教在越南的影响仍然是很广泛的,其所扩建、重建的寺庙也远远多于李、陈二朝。特别是在北郑南阮割据时期,也就是中国的明末清初时期,中国广东、广西等地的一些僧侣因为不愿屈服于清朝统治而南逃越南,给越南佛教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生机。在越南北方,中国禅宗临济派的拙公和尚在北宁省顺城府的笔塔寺修行,成为在越北地区传播临济宗的始祖。逃到越南南方的中国名僧,先有临济派的济圆和尚、觉封老祖,后又有寿尊和尚、石廉和尚等。济圆和觉封的越南弟子中,出了一个有名的了观和尚,后在顺化天台山开创法门,影响极大。今天,越南南部、中部几乎所有的庙宇,都属于临济宗了观派。寿尊和尚在顺化创立的原诏派,在越南也有一些影响。
阮朝前期,是越南封建王朝尊孔崇儒的极盛期。这不仅是由于封建地主经济的发展,也不仅是因为李朝以来向南逐步扩张的越南“大一统”格局已经基本形成,还在于从黎朝中期到阮朝建立,越南社会经历了南北分裂和规模空前的西山农民起义。一系列的社会变革,使得阮朝封建统治阶级更加需要用孔子和儒家学说,来加强对日益复杂的社会的控制,维护“大一统”的“大越”国,规范尊卑贵贱分明的封建等级制度。
阮朝前期的尊孔崇儒,首先表现在进一步抬高了孔子的地位。阮世祖阮福映统一越南后,立即下令各地修建文庙。嘉隆七年(1808年),首都顺化的文庙建成,立“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阮福映亲率群臣到文庙,向孔子顶礼膜拜。其次,阮朝更为重视系统的儒学教育,除了像过去历朝那样设立国子监,还对从王室子弟到乡间儿童的教育,都制定了相应学规。第三,阮朝统治者完全以儒学为指导,颁国策,订风俗。
另外,在科举中,阮朝还规定独试儒学,并在考试中引进入八股(明清科考的一种文体,段落和文字都有严格规定。每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部分组成。从起股到京股的四个部分,其中都要有两股相互排比的文字,共为八股)制。自李仁宗1075年首开科举以来,越南李、陈、黎三朝科举制不同于中国科举制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儒、佛、道三教并试。科举中考佛、道,实质上反映了在越南封建社会中,佛、道都曾有过相当大的影响;当然,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越南封建统治阶级企图通过科举考试实行对佛、道的有效控制。
(第四节)独立时期:中越间广泛而深入的文化交流
越南独立后,构成千年间中越两国国家关系的主要内容,除了频繁而持久的贸易活动,更有广泛而深人的文化交流。
宋代,中越两国间的贸易以两种形式进行:一种是朝贡形式下的官方贸易,谓之“大纲”;另一种则是两国接壤处富商大贾(gu,商人)们所从事的博易场贸易,即民间贸易,谓之“小纲”。当时,广东钦州既是两国使者出入的必经之地,又是两国间的贸易中心。其时,使臣往往负有贸易使命,一身而兼二任。
明代,中国与安南间的使节往来十分频繁,双方使节除携带贡品和回赐品外,也多携带商品进行贸易活动,这对两国间的经济交流和贸易往来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和宋代一样,安南国王在政治上求得封号以自重,同时又可在经济上得到实惠。据史籍记载,从洪武元年(1368年)至崇祯十年(1637年)间,越南遣使人贡达79次之多。
清代中越贸易,分水陆两路。海上贸易多是大宗贸易,陆路贸易则主要是边界零星贸易,以日用品为主。中国出口物品多为布匹、绸缎、纸张、铁锅、颜料、烟、茶、药材等,进口物品则有大米、槟榔、胡椒、冰糖、砂仁、竹木、香料及海产品等。
清初,越南广南中部重要商港会设有“大唐街”,全长三四里,在那里居住和做生意的都是渡海到越南谋生的福建人。据《福建晋江专区华侨史调查报告》:清朝从雍正到嘉庆年问,晋江县出国华侨以往安南的为最多。例如雍正年间,出国32人,其中往安南的18人;乾隆年间,出国73人,往安南的37人;嘉庆年间,出国29人。往安南的20人。
越南独立时期,中越间的文化交流,涉及语言文字、音乐戏剧、水利、建筑、医药、风俗等许多方面,它既是过去基础上的继承与延续,也是更广阔领域里和更深层次上的前进与发展。
语言文字汉语与越语(京语)均属单音语系。汉至五代1000多年间,京语吸收了大量的汉语词汇。据语言学家的调查,在越语词汇中所保存的汉语词或源于汉语的词,约占总数的一半。在现代京语中,其所保存下来的汉语借词仍然大量存在。汉字,越南人又称“儒字”,约于公元前2世纪传人越南,是越南人使用的第一种文字。它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公元六世纪中叶之前,为初播阶段,这时的汉字是越南的官方文字;第二阶段是10世纪中叶之后,越南虽已号称“独立”且建立国家,但仍继续使用汉字,是为借用阶段。
大约在13世纪初叶,越南人民感到汉字不能适应自身需要,于是采用汉字的结构和形声、会意、假借等造字方法,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俗字,即“字喃”(Chu Nom;或称喃字,意即“南国之字”)。李朝时期,有人开始在书写碑铭时夹用字喃。越南史书上记载的第一篇全用字喃写成的作品,是陈朝文学家阮铨(quan,又名韩铨)创作的《祭鳄鱼文》(此文今已失传)。14世纪后,字哺开始系统化,并在文学创作中得到广泛应用。字喃文学盛行于17、18世纪,到19世纪上半叶,字喃作品已在越南文坛上占据优势地位。
印刷术雕版印刷术发明于中国的隋末唐初。唐中叶以后逐渐盛行,并先后传人朝鲜、日本、越南、菲律宾、伊朗等国。13世纪时,越南的印刷术也得到了发展,并对本国的文化教育事业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北宋出版儒家经典及《大藏经》后,越南当权者曾多次请求赐送。早在前黎朝时就向宋真宗求过《九经》(指九部儒家经典)及《大藏经》。李太祖时,又向真宗皇帝求《大藏经》及《道藏经》。在将近80年的时间内,越南先后从中国请去三部《大藏经》和一部《道藏经》。1288年,陈圣宗也曾派遣使臣陈克用人元求取《大藏经》。到了15世纪中叶,越南开始刊印《五经》官定本。后黎朝太宗绍平二年(1435年),官方正式出版《四书大全》。15世纪末叶,因为所印儒家经典版本日多,朝廷特命在文庙内造书库贮(zhu)藏。
那时,越南虽没有像朝鲜那样工程浩大、刻工精良的《大藏经》,但民间的善男信女们所刊刻的佛经,数量却相当可观,仅前河内远东考古学院保存的,就有400多种。民间的印刷品中,除经书外,还有儿童读本、诗文集、家谱以及史书。小说、传记等,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河内向来是历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同时也是刻书中心。到19世纪初时,旧阮京城顺化取代了河内,一跃而成为新的政治中心,刻书事业也随之蓬勃发展。后黎朝探花(科举制度中殿斌一甲第三名)梁如鹄(hu)曾于1443年、1459年两次奉命使明。他学习了中国人的刻书方法,回国后传授给乡人,依样仿刻经史版本,印行于世。500多年来,越南整个的雕版之术都受他的影响。越南的刻工们饮水思源,时刻不忘梁如鹄的功绩,尊奉他为刻字行的祖师。19世纪中叶,越南向中国购买木活字一套,开始用活字版印书;后来又出现套版,套印彩色的年画。越南的年画虽然几乎就是中国年画的翻版,但却充满南国情调,具有独特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