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器颇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家人。
他原本不想进帐,怎奈李建成以“你是李家的贵客”为由,给拉了进去。
窦穆儿已坐了起来,杨智儿叫了声“穆儿姐姐”就要往窦穆儿身边靠,却被李世民拦住,李建成赶紧早他一步坐到自家母亲身旁。
杨智儿只好停下,自怀中取出一个锦袋,道:“药我拿回来了。”
窦穆儿对李建成与李世民的冷脸,对杨智儿毫不遮掩的关爱表情,通通视而不见,用最平常不过的笑容看着杨智儿,道:“智儿辛苦了!”
杨智儿对着只到自己胸部的李世民道:“二郎,你亲自去取热水将一丸药化开,为你母亲服下。”
李世民接过药,看了眼大哥,见李建成点了点头,才快步走了出去。
亲自?不信任这里的人?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就是心眼多。郑器暗道。
窦穆儿开口道:“智儿你辛苦了,快快坐下,郑家大郎也坐吧。”
李世民不一会儿便将药碗端了上来,举到母亲身边,刚要递,突然道:“阿娘等等,我找人试试。”
杨智儿脸色微微一变,窦穆儿笑道:“胡说,你杨叔叔是绝对不会害我的。”边说边伸手拿过碗来,一饮而下。
而李世民趁自家母亲喝药的时候,突然偏头朝着杨智儿狠狠瞪了一眼,杨智儿却像没看到似的用手微微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郑器坐在杨智儿的身边看到这一切,强忍着笑暗自盘算起来。
十八年前杨智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而窦穆儿那时差不多十五六岁,也就是说窦穆儿至少比杨智儿大十岁开外。
难道杨智儿缺母爱?
他想着便向杨智儿看去,正巧杨智儿的目光也看向他,二人目光相对,郑器点头示意。
杨智儿长得很帅气,和自己这种军人型的阳刚之气,李建成那种儒雅型的公子之气不同,他虽然已经表现得很沉稳,但那目光却带着几分狂傲与不屑。应该是这么多年来,身边人或世俗都对他私慕窦穆儿的事,横加指责或干扰,才让他养出了这种不羁的气质。
杨智儿突然道:“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的如此熟悉?”
郑器没想到他的记忆力和视力如此好,要知道他们只是在十八年前的夜里打过一个招面而已。
郑器摇头道:“想是兄弟记错了,我才来中原半年,像兄弟这样的人物,我若见了绝对不会忘的。”
窦穆儿已喝完了药,将药碗递给李世民,插言道:“他是我旧友之子,刚来中原,你没见过。”
杨智儿的目光立刻转向窦穆儿,道:“感觉如何?”
窦穆儿摇了摇头,笑道:“又不是仙药,哪有那么快,不过嗓子倒是舒服很多。”
“我倒忘了。”杨智儿道。
虽是坐在他的侧面,但郑器用余光都可看出杨智儿看向窦穆儿的目光有多深情。也难怪李大李二板着一张脸了。
杨智儿显然不理会兄弟二人的情绪,依旧道:“孙医师讲,这药服下一刻钟后会有感觉,半个时辰后会有腹痛,侍女还没有到吗?”
李建成已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这里有侍女,杨兄放心好了。”
郑器心道老大叫哥,老二叫叔,这什么辈份!看来古人还真不在意这些。
郑器道:“我去叫清雪她们准备一下。”
李建成点头:“有劳郑兄。”
郑器清楚这药吃下肯定会拉肚子排毒,便让人快速在帐后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再叫来清雪和白舞娘多备几个马桶,叮嘱她们一些注意事项,才让她们进去服侍窦穆儿。
不多时,李建成三人先后走出。李建成命人在自己的帐前摆上桌几,虽万般不乐意,但估计他也清楚杨智儿不会走,便邀请他一起坐在那里吃饭。
肉食端上来,郑器觉得这顿午餐是自己吃的最郁闷的。这两大一小都各吃各的,也不言语,就像在饭馆凑巧坐在一桌的食客一样。
不过他也理解这兄弟俩,哪个儿子碰上追自己妈的男人,都会不乐意,自己老爹还没死呢!
杨智儿吃完肉,用布巾将小刀抹干净,又插回自己靴口刀鞘处,自行取出一个酒囊,又开始慢悠悠喝起酒来。李世民毕竟年纪小,又是火爆脾气,吃着吃着,突然将刀猛地在几上一戳,看向杨智儿道:“杨智儿,你几时走?”
杨智儿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看着李世民道:“你母亲让你唤我杨叔叔,你却直呼我名,你们李家真是好礼教!”
李世民“腾”地站起,看那架势要掀桌子拍人,李建成忙伸手拉住李世民道:“世民,休要胡闹,杨兄毕竟是为母亲送药而来,这份恩情我们还是要记得的。”
李世民看了眼大哥,冷“哼”一声又坐了下来。
杨智儿就像没事似的看向郑器,道:“兄台姓郑?不知仙乡何处?”
李世民的眼睛立刻瞪向自己,好像在提醒自己的战线。就算李建成没有什么表示,郑器也觉察出他的不快。
“对,在下姓郑,名器,小地方来的,不足挂齿。”郑器回道。他装作不知那兄弟二人的目光,也问道:“杨兄弟是哪里人?”
杨智儿道:“原是长安人,现在四处飘泊,也说不上哪里人了。”
被杨素赶出来了?郑器想着,问道:“杨兄是皇亲?”
杨智儿笑道:“哪里,我是凡人,攀不上皇族。”
郑器见他不愿说自己的身份,也只能装作不知,正不知如何开口再问,一旁的李建成见他二人聊起来,便插言道:“杨兄是楚国公杨素杨司徒的嫡孙,虽不是皇亲,但也出自富贵之家。”
郑器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杨公子,失敬失敬。”
杨智儿淡然一笑,没有言语,四个人又恢复了刚才不言不语的状态。
郑器不知下面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突然看向那边道:“清雪过来了。”
几人回头,果是清雪。清雪走到近前,道:“世子,二公子,阿兄,这位杨公子,夫人已经好多了,她怕你们着急,让我先来告诉你们一声。”
三个人都明显松了口气,杨智儿道:“清雪姑娘,你去准备些热水,里面放一些盐,让你家夫人泡泡澡,最好一日两次,每次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清雪看向李建成,李建成道:“按杨兄说的去准备吧。”
“是,清雪先退下了。”
杨智儿的目光看向李世民,道:“二郎,我方才给你的药,你要记得亲自化开,每日早晚各一次,喂你母亲服用。”
李世民道:“我知道了,杨叔叔,我们这里是使团营帐,没多余的毡帐,不如你到长孙将军那里看看。”
杨智儿一笑,站起身道:“我自有去处,不劳二郎惦记,待我明日再来探望你母亲。”说完,他看向郑器道:“郑兄慢坐,在下先告辞了。”
“杨公子慢走。”郑器起身回道。
杨智儿也没理会兄弟二人,转身向营外走去。他身形笔挺,走时淡青色的外衫被风轻轻拂起,那背影潇洒至极。
李世民突然道:“我去趟茅房。”起身便跑了。
李建成明显心情不好,郑器也懒得说话,正想要起身回帐休息,就见营外的侍卫跑过来道:“世子,二郎骑马跳出去了。”
“什么?”李建成脸色一变,道:“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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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匹马也自营地飞奔而出,远远的地可看到李世民的身影。
郑器道:“李世民干嘛去?”
李建成道:“他要杀杨智儿。”
郑器挑了挑眉。他知道李世民胆大敢下刀子,但这次他绝对不会成功,杨智儿绝对是武功高强之人。
他也明白李建成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怕杨智儿伤了李世民,而是知道杨智儿不会动他,但他会把李世民扔在那里不管。
李世民自己在外面很危险,他们可都没有忘记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义成公主呢!
追了一会儿,前方已见杨智儿的身影,他已勒马不动,似在等待李世民,而李世民还在甩着马鞭,示意马儿快跑。
就在此时,郑器只觉得前面一道光闪烁一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李世民已连人带马倒在地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杨智儿立刻催马往回跑。
好像已来不及了。
几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来的,突然冒出头来,也向李世民摔倒的地方而去。
李建成很着急,狠抽着自己的马加快速度。可黑衣人明显要近得多,他恨不得生出翅膀来,救下自己的弟弟。
郑器也有些着急,但这距离有些远了,甩飞刀也是力不从心。
突然一声长啸,竟然来自杨智儿。他已飞身而起,一甩左臂,自袖中甩出一物,竟是一条长鞭。就听“啪、啪”两声,那长鞭左右两下甩在两名黑衣人身上,将人抽开。
李建成与郑器同时松了口气,李世民的影子已露了出来,正好站在杨智儿的身旁,看样子没有受伤。
“哗啦啦”,这黑衣人又多了二十几人,一股脑地冲向杨智儿与李世民。杨智儿扔下长鞭,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剑来,迎上这群黑衣人,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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