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赵老太太也是一位狠人,本是穷家小户的出身,嫁了万氏她爹后,先是三餐不继,等他丈夫考了举人中了进士之后,家里吃穿倒不愁了,却防不住她丈夫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自打她三十岁上生了万氏后,家里众多妾室通房再没人下出一个蛋来。先时的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也是病恹恹的,都没长到成年。最后也只余了她生的二子一女。
这次进京城本是自家里六七个孙儿孙女中选了两个聪明乖巧的来,奔前程的。打算傍着侯府叫孙儿找个不错的书院读书,孙女儿特意挑了长得最出挑的来,是想攀一门好亲的。谁知来了没几天,孙子就叫人打破了头,一直昏迷不醒。赵老太太守着孙儿,早在心里把苏晴咒骂了千万遍。
此时万氏的丫鬟来找,赵老太太也顾不得孙儿了,忙忙就去了,皆因她深知,如今须得把女儿巴结好了,方有万家的好日子过。
万氏等来了赵老太太,摒弃了下人,又叫心腹丫头翡翠在门口守着,才拉了赵老太太上炕,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先把苏亭的话说了,才道:“侯爷既发了话,我也不好违的,一会子把荣儿挪到我去年买的一处小宅子里,叫几个下人跟了去,也不怕没人照顾。”赵老太太双眼一瞪,脖子一扭道:“侯爷这是不将我这岳母放在眼里了,既如此,我也没脸在这里住下去了,我就带了你侄女也跟了荣儿去,待荣儿伤好了,我们自己回南边去,不敢扰了侯府。”万氏忙安抚母亲:“母亲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我是一心盼着娘家好的,好容易接了你老人家来,才住了几天就要走,别人纵不说我,我自己也过不去的,再者,母亲毕竟比我经的见的多,我这里还一事要讨母亲的主意,母亲若是走了,我们娘几个越发被人骑到头上来了。”说着便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赵老太太不过做些姿态,见了侯府富贵哪里舍得就走,当下便拉了万氏的手道:“这些儿女里,我最疼你,你如今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心尽力。”
万氏便遮遮掩掩地把自己的想头说了,赵老太太早有此意,只是才来,不知女儿是个什么章程,也不好就说的,如今见女儿跟她一条心,欣喜道:“我的儿,你到底是明白过来了,我先时见那小丫头片子目中无人,就极是不忿,奈何你却说也不敢说她一声。我只当你要做那等贤良妇人,却到底是我的女儿,不肯吃亏的。既如此,我也就厚着脸皮继续住下,这事本就不急于一日,咱们娘俩慢慢地想个万全之策,必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半饷又道:“如今一个二个的都这般大了,要做成这事却也不容易,唉,你该趁着那两个小崽子还小早些下手的。”
万氏忙附在赵老太太耳边道:“怎么没下手,只怪女儿那时太过善良,并不想要人性命,只叫拐子拐了那丫头走,哪知那丫头鬼精鬼精的,竟叫她自己逃了回来,早知如此,那时下了狠手倒省了如今的事了。”
赵老太太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太过良善,必要吃亏的,好在如今明白了过来,无妨,咱们且慢慢筹划。”
苏亭在书房独自坐了半个时辰,想着苏香母女,万氏都是各有心思,顿觉索然无味。想去苏晴的庄子上,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女儿,便骑马回了军营。叫人把云凌找了来,心想他两个情同兄妹,叫云凌去西山别院走一遭,晴儿必定能开心些。待云凌来了,也不和他说什么,毕竟此事恐怕于苏晴名声有碍,只说苏晴到了西郊别院,横竖离这里也近,叫他去探探师妹。
云凌本就是个细心的人,苏亭一说,便直觉是苏晴有了什么事,当下便心急如焚,套了马就往外奔,好在离得并不远,快马不过一刻便到了。
因往日也来过的,别院里下人都认得,便接了马过来,云凌径自往里去,正好碰着了玉莲,便问道:“姑娘今日可是有什么事,侯爷回了趟家,又叫我来看看,指定是有什么事了。”云凌平日对苏晴用的心,玉莲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又见侯爷遣了他来,更把云凌当自己人了,当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云凌听得烂泥一般的东西也敢觊觎苏晴,冷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只叫玉莲带她去找苏晴。
别院房间地面皆以白石铺就,触手微温,苏晴赤了脚走在上面,手里拿了本书,边走边看,神情轻松,并不见一丝不快。抬头看见云凌,眼睛瞪得溜圆,十分惊喜,笑道:“师兄真是神通广大,我才来了这里半日,你就知道了。”
云凌见她神情愉悦,并没半点勉强,便也放下心来,也笑道:“这么好的地方,只顾自己享受,也不叫师兄来,却是该打。”说着轻轻敲了苏晴脑袋一下。玉莲端了茶来,放在矮几上,便坐在门口去做她那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去了。
苏晴在矮几旁席地坐了,又招呼云凌也坐,两人边喝茶,边说些闲话。苏晴问他:“最近可有南蛮那边的消息?”云凌知她牵挂苏易,便把近日得的些消息都对她说了,末了又道:“朝廷这次下了大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南蛮叛军,那边地形复杂,恐怕不是一时能打得下来的。师弟功夫不在我之下,安全当是无虞的,师妹不必担心。”苏晴点头,“我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山高水远的又帮不上什么忙。”云凌亦点头又道:“师妹这次打算在庄子上住多久?”苏晴笑道:“这里暖和,冷起来也不用烧炉子,还天天有温泉泡,我可不想回去了。”云凌道:“多住一段时间也好,只是这里毕竟比不得深宅大院,叫护院们都警醒些,防着有什么野物闯进来伤人。”苏晴笑道:“林伯他们都是常年在这山上的,做了好些防护措施,不会有事的。”云凌却道:“还是小心些好,说不得这山里老虎也是有的,只是近些年没人见到罢了。晚上睡觉门窗关严些,兵刃放在顺手的地方,都记下了?”苏晴好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莫非这些年的饭都是白吃的,师兄也太小看我了。”
两人正说得热闹,碧莲寻了来,行了一礼道:“姑娘,厨下的饭已经熟了,是现在就摆饭还是再等会?”苏晴道:“还等什么,熟了就吃吧。”便和云凌起身往前厅去吃饭。
苏晴今日才来,别院里也没什么准备,好在还没入冬,野物还是蛮多的。林伯带了几个人猎了些斑鸠,兔子。厨房的刘嫂把斑鸠去了毛,拿料酒生姜盐酱油腌了一会,拿油炸了,再加入姜蒜辣椒等放入一个陶钵子,底下一个红泥小火炉炖着,香味阵阵。又还炒了个青椒兔肉丁,有红有绿十分养眼。时令蔬菜也有几盘。刘嫂还唯恐苏晴不满意,一个劲地道:“今日准备不足,姑娘将就着吃吧,明儿再做姑娘爱吃的菜。”苏晴笑道:“这就很好了,这斑鸠尤其做的好,十分入味。”又示意一旁的碧莲,碧莲赶紧拿了个荷包塞到刘嫂手里,“姑娘喜欢你的菜,这是赏你的。”刘嫂笑着接了,才欢欢喜喜下去了。
苏晴边大快朵颐边对着云凌道:“人说飞斑走兔,果然还是有道理的。”云凌失笑,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贪吃鬼了,看来有空的时候要多打听打听京城里哪处有好吃的了。一时又想起顾浅,便道:“这京城里哪里有特色吃食,想来顾兄弟是一清二楚的,等下回我休沐的时候,咱们请顾兄弟一道,一起去吃好吃的。”苏晴塞了一嘴的斑鸠,不便说话,只得连连点头。
两人把桌上的几盘菜吃得干干净净,苏晴摸着滚圆的肚皮,忧郁地对云凌道:“师兄,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吃成个胖子啊?”云凌笑道:“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再说练武的人食量本就比一般人大,不会成胖子的,放心。”
吃过晚饭云凌便告辞,临行又细细叮嘱玉莲睡觉前要检查门窗,有什么事使人去西郊大营给他送信。这才骑马走了。惹得苏晴心里暗笑师兄具有大妈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