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听说御花园中的梅林中最珍贵的红梅开了,她就信步游荡去了,夜中不知几时开始降起了雪,无风,因此雪下得寂寂然,落地而无声,更有一种隐秘在其中酝酿,像是雪有什么秘密不肯示人。
这样美的雪夜,是最适合与友人在一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吧。
果然,临近梅林就隐隐嗅到空气中那梅花特有的清新甜香,馥郁而清雅,果然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雪已经在地上慢慢积淀了一层,踩上去,绵绵的很舒适。怎么会有雪这一种东西呢?那么纯洁、冰冷,当它们厌倦了人间就会慢慢融化、一点点消失,影踪不见。她的惆怅是深切的,华国人的除夕夜,阖家吃团圆饭、共享天伦之乐的佳节,想来,不论是王侯世家还是小民百姓,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团聚在一起,就是幸运和幸福的。这样的节日是怎么都不可能属于异乡人的,比如她。
刚从炉火温暖的大殿里出来,身子还是热的。殿外为庆祝新年到来的欢呼声渐渐远了,不过还能看到墨色的夜空中那次第绽放的烟花,它们是那么美,那么短暂,梦幻一般,稍纵即逝。玉儿正心事重重思量着,听到梅林深处有轻微的衣袂窸窣之声。
她微微警觉起来,怕是鹿苑之中的梅花鹿偷跑进来了吧,这片梅林大概给了它们森林老家的错觉。她轻手轻脚探过去……
也巧,有位新袭了爵位的小郡王不觉饮多了酒,又找不到茅厕,迷迷糊糊就跑进了梅林小解,也忘了这乃是不敬的大罪过。这位小郡王袭爵永兴王,年纪不过二十几,正是少年志得意满、狂妄恣肆的年纪,再加上那公子王孙与生俱来的傲气,行事不免有些乖张。
小王爷正摸摸索索系腰带,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望,雪地上站了个人,吓了一跳,不过裤子还是攥着了。从来人的装束看,像是个小宫女。他背转过身去,把裤子系好,嘴里嘟囔着:“哪里冒出来的小鬼!”
玉儿不觉羞红了脸,从他的举止看来,这个大男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隐私之事,实在无耻。她不做声,心里想着,这人好无礼,竟有胆子玷辱这皇家园林,还说她是“鬼”!
永兴王转向玉儿,走近了几步,借着雪光,勉强看清楚了,的确是个普通的小宫女。耷拉着脑袋,在雪地里孤零零站立着,她旁边的梅花旁若无人地散发着幽香。
“唔……你……过来……”永兴王因为酒醉有些口齿不清。玉儿不觉捂嘴偷笑,看他的装束,该是朝廷大员贵族王侯一类吧,原来醉了酒和寻常路边耍酒疯的疯汉子一般无二。
“您有什么吩咐?”玉儿站着没动,想着,还是少招惹这疯汉。
永兴王自己摇摇晃晃走到玉儿面前,说:“你,带路……本王爷要回大殿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