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一章
正是傍晚时分,如血的残阳挂在殿阁的飞檐之上,衬得那岔脊上的小兽的剪影,栩栩如生。那青瓦白墙之下,绕着碧波荡漾,多少亭台楼阁都倒映在这水中,此刻半江瑟瑟,明浄高远。
那远处浓荫茂林之中,拉着警笛的黑色LandRover疾驰而来,最终在黄色的警戒线前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漂移”动作,戛然而止。
路遥推开驾驶室的门下了车,现场的记者纷纷举起“长枪短炮”,镁光灯bling-bling闪成一片。他转过身,英俊贵气的脸上表情淡漠,精湛的目光掠过人山人海。负责现场秩序的丁匀带着两个值班民警迎了上来,点头道:“头儿,您可来了。”
路遥点点头,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副驾驶座上,某人正埋首在笔记本电脑上“走笔如飞”,浑然“不觉今夕是何夕”。
路遥叹了口气,两道英气的剑眉不自觉地扬起,清朗的声音也增添了无奈的色彩,“关组,已经到影视城了。”
跟在他身后的丁匀惟有咋舌,H市警局里的人都知道,刑警路队长路遥和他人人艳羡的私驾——估计全国也不会有第二个警察开得起的RangeRover,绝对是鬼见愁拍档。火力全开之时,连他们这些“硬汉”都煞白了脸,他们“女王”居然安之若素,这份功力,够他们再学十年有余。
关关将最后一句话敲进word文档,这才收了电脑。黑色的七公分细跟鞋踩上青石砖地面,水钻的蝴蝶结折射出光芒耀眼。在一片蓝黑色警察制服的汪洋大海中,惟有她一袭乳白色修身连衣裙,美腿修长,明媚优雅,独树一帜的风景。
因为她的到来,现场一瞬间的安静,关关却浑然未觉。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的东西捕获——人群最前方壮观的横幅上,颠倒众生的男子似笑非笑,眼角眉梢风情万种,女孩子们手上举着的海报,身上的T恤,甚至连团扇,错错落落都是他。
她绾发的动作微微一滞,妖孽就是妖孽,就算照片,都是招蜂引蝶。路遥将手套递给关关,然后问丁匀,“什么状况?媒体怎么来这么快?”
“女王,神童打电话没告诉您?今天是剧组媒体开放日,又有两个大场面,所以能来的都来了。那边百十号,都是群众演员。咱们兄弟在那边排查人头录证言,案发现场在摄影棚。这些年案子见多了,像这么变态的还真他——”丁匀一时兴起差点吐出三字经,看着凤君的脸色硬拗回来,“不多!”
在两个副组长之外的其他组员口中,“关组”这个正式称呼从小组成立第一天起,就等同不存在。路遥纠正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效果,“女王”这个称呼,很快就从台下翻到台上,以至于现在几乎全公安局的人,都跟着“从善如流”。
越过警戒线,丁匀掀起盖在地上的白布,关关马上理解了丁匀所谓的“变态”的含义。
白布下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一只手,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干净而苍白,样突兀地“躺”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了诡谲的对比。
只是就算再诡谲,也诡谲不过这只手本身。水晶指甲上布满樱花彩绘,缤纷的水钻折射出夕阳最后的光彩,更衬得手部线条柔和纤长。手心里卡着一张黑桃A的扑克牌。牌面上的男子俊美无匹神情冷酷,神秘而魅惑。手背上,凝固而浓稠的血色蜿蜒,纠结成一个英文短语——“SEE ME”。
“SEE ME”。这是哪一个扭曲阴暗的灵魂的呐喊?
一只棉签伸过来,在那红色的字迹上轻轻擦过。关关转过头去,原来是负责鉴证工作的副组长孟飞和法医官凤君也赶到了。关关和凤君互相点头致意,孟飞则迫不及待地将棉签凑到鼻尖闻过,又喷上鲁米诺试剂,棉签头瞬间变成蓝紫色。
“是血迹,关组,我需要这只手做进一步检验!”孟飞半跪在地上,近乎着迷地看着那只手。相比从头到脚 “白马王子加强版”配置的路遥,孟飞就外表而言更像刑警,巧克力色的皮肤健康紧致,轮廓深邃鲜明,目光沉着而坚毅,散发着干练彪悍的气场。
“凤法医,有没有现在就能用的线索?”路遥对孟飞的话置若罔闻,直接面向法医凤君。
当路遥遇见孟飞,无论如何都是火花四溅。在H市警局内部,刑侦队和鉴证中心,由来“不共戴天”。对于刑警而言,鉴证组的“斜眼”们都是躲在实验室里吹着空调就是不出活儿的“科学怪人”;而对于鉴证员而言,刑侦队的“条子”们不过是在大街上配着枪做着无用功的“没头苍蝇”。尤其当Best遇见Best的时候,气氛就更加紧绷。
关关甚至会想,那位警局大Boss现代“包青天”包局把这两个“刺头”都派到她这个重案独立调查组来,纯粹是为了转嫁危机,净化警局内部空气,顺便看她的好戏。这幼稚而毫无节制的戏码演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关关淡淡地道:
“就算你们雄性荷尔蒙发作也看看时候,警戒线外面向东,动物园很愿意配合我们办案,给你们提供大号的猴山!”
路遥和孟飞终于偃旗息鼓,一左一右围地走到关关身边,等待着凤君的答案。
摄影棚的灯光被创造性的拿来当无影灯使用,凤君小心地拿起那只手,“根据骨骼和皮肤可以判断,这是一只女性的右手,皮肤的状态在20岁到35岁之间。伤口有炎症反应,创口哆开,皮肤收缩明显,说明伤口是生前形成。创缘处没有凝血块,也没有血液残留,皮肤的色泽异常苍白,凶手很明显对这只手做过处理。”
生前伤?那就是说,这只手是活生生地被切下来的吗?
“通知各派出所,在各大医院诊所寻找,看看有没有相应年龄的女性因断手被送进医院。”关关冷静地问。“是否可以判断出这只手被切下来的时间?”
“现在还不行,要查清凶徒具体做过什么处理,还需要专业仪器。”凤君显然比起孟飞更懂得“顾全大局”的含义,她非常大度地说道,“在这之前,我可以配合孟组收集表面证据和采集指纹。”
明明都是人,她手下的这些活宝,怎么会和人家差这么多!关关有些感叹。法医官凤君也是H市警局“形象与职业反差组”的重要成员之一,初次见到她的人,绝对猜不到像这样一个清雅纤柔的美人儿,从事的是这样阴森恐怖的职业。然而她却是任何一个检察官都梦寐以求的,最优秀的法庭人类学家。关关能够获得她的“优先使用权”,只能说那位“腹黑”比过“脸黑”的包局,良心尚未完全泯灭。
“要尽快,既然还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就应该视受害者为生存状态,越早ID死者,我们就可以越早展开搜查。”关关再次强调,鉴证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对于关关而言,她更善于从“人”那里获得信息。
“凤法医,你和孟飞继续取证,丁匀,剧组的人都在哪里?”
才出了摄影棚,就有四个高大的便衣男子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H市警局的最大特色,就是警察的外貌与能力成正比。这几员由路遥亲自调教出来的精兵强将,容貌气质都高人一筹,如今几位帅哥扎成一堆儿,更是气势万钧,引得往来人群驻足观看。
“女王,头儿,已经做完排查了,报警的是这位李副导演。”
关关从组员之一秦轲手中接过调查报告,飞快地翻阅。路遥则担负起了social的工作,礼貌地自我介绍。那位那副导演一脸惊魂未定,用敬畏地眼神看了一眼沉默的关关,断断续续地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我还亲自检查过这个道具首饰盒,里面明明是一串珠链,怎么到了下午,突然就变成了一只手!那时候还在拍戏啊,我还在后场安排连戏用的东西,就听到前面不停地尖叫,我就报了警——”
“都有谁能接触到这个道具首饰盒?”路遥追问道。
“这个,片场本来就人多手杂,今天又是媒体开放日。我本来有叮咛过负责道具的剧务的,只是娱乐周刊的那个陈玉来了,大家都出来——”那副导演说道。
“陈玉?”关关看向路遥,后者也是一脸“不知所云”。在一众组员里最为“虎背熊腰”的小可跳了出来,“女王和头儿不知道吗?娱乐新闻很红的那个女记者,爆料沈约被男老板同性包养的那个啊!”
关关皱起眉,这条新闻她也听说过,真是有够扯的。另一位组员,他的双胞胎哥哥大可毫不客气地向他头上劈了一手刀,“对不起,女王!回去我会修理他!你小子还可以再八卦一点吗?”
关关没有搭理他们“兄弟阋墙”的戏码,直接向那副导演说道:“拍到当时状况前后的带子,还有在场所有工作人员、来访记者以及群众演员的名单,这些都是证据,请交给我们。”
那副导演皱了皱眉,说道:“那带子——”
“这是谋杀案调查,如果必要,整个摄影棚都会成为犯罪现场。”关关直视着他那张不情不愿的脸,犀利的光芒在她明亮的双眸中一闪而过,“在彼此的职权范围内,配合总比对抗好,我想贵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副导演的唇开合了两下,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众人也都凑到monitor前面,看导演操作回放。
“这个就是陈玉吗?”画面里正上演着一段群戏,突然间导演发飙怒骂,工作人员从背景的屏风格子后面抓出一个通身亮粉的女人。宽边的帽子下红发如瀑,鼻梁上架着大大的粗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风格十分夸张。
“是,这世上除了她,也没哪个正常人会扮成这样了。”那副导演完全不掩饰鄙夷的心情。录像里陈玉大声要求采访戏里的女主席庭,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将她“劝退”,引得场面一片混乱。摄影机关闭了一段,再action的时候,路遥突然喊卡,“停住,倒到前面20分50秒定住,这个首饰盒被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