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去他长发上的灰尘,珑月蹲下来替他揉着小腿,看着他腿麻得眼角抽搐,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没事的时候也在宫里走动走动,那些人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们闲着,也能与你聊聊。”
千净流两条腿犹如无数蚂蚁在爬,尤其是珑月手指揉捏的地方,更是针刺一般难受。可是,他又不想动,这么多年来,珑月只是吩咐人给他买糖,安排好了人送他冰块,她从未离他那么近,或者说,从未碰过他。
她说,要他没事的时候去和那些人聊聊,可是,就连草木也不愿听他说话……
“花花草草是没有感情的,不识喜怒哀乐,掉叶子也是正常的。你如果珍惜这些花草,改日我让花匠来给它们施肥,就不会再打蔫了。”
珑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或许,他的想法并不那么难猜。
“人各有命……”
“不对,千净流,你错了。人各有命可还有努力改变的可能,而花草不能与人平论,你饲养了花草,你就等同于它们的天命,你有权力改变。”珑月抬起他还是有些僵硬的腿慢慢屈伸着,“不要什么事都交给上天去定断,上天很忙,也不一定什么都能顾得过来。”
千净流又是一阵默然,与昔日絮絮叨叨的性子大相径庭,其实珑月劝过他很多,但是,他仍旧信奉上天的旨意。他可以等,可以改变她不喜欢的做法,但是,他不能改变信仰。
因为天命有言,她会娶他。
而珑月或许不知,千净流并非不会反抗,并非完完全全顺应天命。天命曾定他早夭,他也努力去改变了,而如今,天命定他嫁她……不是不愿去改变,而是潜意识中,他不想。
如果曾经,他从未努力过改变天意……
“珑月,当年关于风魄那本卷册中,到底写了什么?是关于我么?”千净流轻声问道,他或许不太懂得世间事,但是,他不傻。
珑月的手一顿,过了这么多年舒心快意的日子,昔日的事被翻出来,仿佛隔世一般。
“其实,我多少知道些,家师曾经说过,你是我的贵人,也是我的劫。千家预世从上古时就身负保护风魄的命数,那本书册上……是要你杀了我,才能得到风魄,对么?”
千净流不傻,很多事,他初时想不明白,可他有太多闲暇的时间用来思考。有时候想想在梵湮山数年如一日的日子,有时候想想与珑月相识之后的一朝一夕,有时候想想自己的命,再想想珑月……
“那把匕首现在沉在海底,没人能得到了。”珑月并没有否定,当事人已经猜出来了,也已经是陈年旧事,她何必在找借口遮掩?
“我并未疑心你什么,只是想,眼看着十年之期将至……其实,若当年你能下手,兴许也是好事。”
珑月心中一惊,抬起头面对千净流那张异常认真的脸,他不会说什么丧气的话来激她,甚至不会玩什么心眼诡计,他若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必是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