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尘,别伤着自己……”将瓷瓶中的药粉小心抖落在他掌心中,又用素帕细细包裹好,“你不愿再跟我回府,恐怕在这宫中,以你的地位比不上王府锦衣玉食,自己多仔细些。你夜里睡着总是出虚汗,莫贪凉……”
“……月……”宫漓尘终于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却比珑月的更加低哑,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发出交杂着无数思绪的悲鸣。
珑月却艰难扯出了一个笑容,握着宫漓尘散发着暖意的手,生怕自己冰凉的手冷着他,却仍旧不舍得放下,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曾经令她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眼眸,“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真的凯旋回来了,真的还活着……”
“我……”宫漓尘挣扎着吐出一个字,却猛地咬紧了牙,咽回了所有的话。
“如今你能看着我,能听见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珑月竭力想表现出喜悦的模样,却无奈胸前的伤阵阵冲撞,她要将全部力量用于压制涌起的血,不想让宫漓尘看见她更加破败的一幕。
慢慢直起身来,宫漓尘不愿起身,而她如今真的没有力气扶他起来,她还要留着些力气出宫,由此到宫门,那一路何其漫长。
“漓尘……其实我输了,你曾经说,如果我凯旋归来……我们是要一起庆祝的……”
她输了,她只是巧计退了敌军,却并没有赢得真正的胜利。
真正的胜利,是她不必再被纳兰珑馨压制,是她不必重伤之下却在御书房中挨冻还敢怒不敢言。
真正的胜利,是她将其他人的命运握在手中,而不是连自己的去处都要她人安排。
真正的胜利,是她将与爱人一起携手看着美好未来,而不是在这里痴然对望连说出的话都要再三斟酌。
真正的胜利,是她与他一同庆祝,他曾说……用他自己……作为庆她凯旋的礼物……
所以,她输了……
缓缓转过身,将口中的血掩在衣袖中,再也不敢回头,却仍能感觉到身后炽热凝重的目光。
“漓尘……照顾好自己……”
热浪□□,炽热的阳光花白笼罩着她,珑月觉得自己似乎像个冰块,在阳光下急剧融化,就不知融化之后是水,还是血。
而脑海中也一片花白,脑袋空空的,根本思考不了那些阴谋诡计,是自愿还是挟持?是背叛还是计谋?统统不在思考之列。
她只知道,她输了,付出几乎半条命的代价,得到的却不是她想要的,不是输,又是什么?
跌跌撞撞行走于宫中,只向着依稀记得的那个方向,他恐怕等着急了吧?他恐怕是永远不会被纳兰珑馨所觊觎的人,她不用争夺,不用去抢,他永远都会在她身边。
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她甚至不用刻意用心去维护她与溯之间的关系,他也永远在她身边。
那么令人觉得踏实,在她屡屡哪怕失去一切之后,仍旧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力量。
天旋地转中,她似乎看见了宫门,白花花的一片光芒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闪身冲入宫门奔向她的身影。
溯啊,擅闯宫禁,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以后再也不许……
口中的血仿佛遇见来人便开了闸一般,她知道此刻自己肯定异常狼狈,难看得更加不像个女人,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必定又要吓坏了溯,他是她见过最坚强的男子,也是她所见过……最容易被吓到的……
“溯……快走,不回王府,快走……出城,泷河……”珑月剧烈喘息着,攀着溯的身体,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一般,“快走……什么也不用准备……”
血从口中奔涌而出,珑月却觉得有些舒坦?仿佛吐净了身体中的血,那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闷也会减轻些。
不知道形同慌乱中又对溯说了多少支离破碎的废话,珑月的思绪越来越凌乱,终于……刹然归于一片沉寂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