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文博听到这次我搬出我妈倒没再做纠缠,大半个小时我们便出了门,车子很顺当从城中开到城南。
到家楼下正好是我下班回家的时间。
我还没打算告诉我妈辞职的事,虽然觉着她也能理解,但毕竟回国才一年多就因为这种事丢了工作,她又没见过文博,我始终觉得不大好。
可到了小区的路口,晁文博破天荒坚持要送我到家楼下,算算时间我妈应该已经在勤勤恳恳地为我烧饭了,也就没坚持得让他送了。
结果,该灵媒的时候又不灵媒了,彻底高估了我妈的勤勤恳恳,以至于事情后头发展得很是狗血。
我俩踱步快近家楼下的地方,就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妇女在掏钥匙要开那格子很熟悉的报箱。
于是死命推了推晁文博想让他走,谁知道他完全不了解情况,还挺高声地问了声“怎么了?”以至于后来我认为他这个举动绝对绝对不是无意的。
好了,那个我很熟悉且耳朵很灵的妇女相当果断听到了动静,转向了我们这边。
“那个,妈……”我扫了着边上这个跟天外来客一样的大高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谁知道,晁文博很是大方落落,用力搂了搂我,“阿姨,你好,我是赛拉的男友,我叫晁文博。晁错的晁……”
当即心里啐了一大口,晁你个错,看我一会再当街腰斩你一次。
想必他搂我这个动作落在我妈眼睛里是个挺大的刺激,我妈立马眉开眼笑,“文博,你好。”
这个“文博”亲热得我在秋老虎天里还抖了一抖。
以前曼达说我是狗尾巴花,现在明白了这是由我妈这根生在墙头的大狗尾巴花的强大基因决定的。
我更悲催,文博个头啊文博,“妈,你对他这么好干嘛,叫他老晁就好了。”
“老晁?还鸟巢呢,还水立方呢,二零零八早过了。来,文博,帮我把菜提上楼,今天留阿姨这里吃饭。赛拉,拿了报纸再上来,别整天好吃懒做欠谁谁该的样,你妈看见你都腰子疼。”她说完就幽幽往楼梯那儿进去了。
晁文博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接过我妈手里的菜啊鱼啊肉,临到我边上重重肘击了我一下,“林赛拉,我发现你妈比你可爱多了。”
然后跟条狗尾巴草似地跟了我妈上楼,末了还不忘回头给我很不专业地做个鬼脸,留我在原地又端端抖了两抖。
晁文博,今天弄不死你我。
很不情愿慢慢拖拖地从报箱里取了报纸,甩了甩钥匙上楼参加狗尾巴草聚会。
一步一拖,走到五楼到家门口已经听到厨房里叮叮哐哐地发出极麻利的刀具相撞的声音了。
钻到厨房里一看,我妈在切白斩鸡,倒是晁文博围了个机器猫的围裙在掌勺。
那围裙自然是我的杰作,是某年我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但是晁文博现下那个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大好时机啊,迅速掏出手机照了一张。
无视他半空中挥了挥地拳头,跟快速翻转的口型,幽幽飘走。
他分明是在说:“要是敢传出去,今天晚上就弄死你。”
我就是傻乐,跑到外面沙发上一坐大喇喇当祖宗等吃饭。
家里厨房不大,等我妈习惯性地进行回家后拾掇拾掇家里的小活动的间隙,我跟一尾鱼一样滑进厨房。
“你会烧菜?”我看晁文博一只菜铲上下翻飞得,怎么说呢,不亚于脱我衣服的那种行云流水,令人很是纳罕。
“很奇怪么?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个五谷不分的。”他看到我伸到一盘耗油青菜里的耗子爪,急吼吼喊道:“嗳嗳,林赛拉你怎么用手啊,脏不脏。”
诚然本小姐是个从小就在厨房里搭菜吃长大的,等他反应过来,那棵青菜都过了喉咙落到胃袋里去了。说真的,那菜确实有滋有味的,很有水平,不由赞道:“乖乖,挺好吃的啊。晁文博真有你的,什么时候学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摇摇头,连个眼皮边儿都不抬给我。
我一猜就知道八成是为了伺候前妻学的,白了他一眼吮了下食指出了厨房。
晚饭很是丰盛,我对晁文博的剁椒蒸鱼尤其满意。
“有客人在,你能不能有点吃相啊。”我妈瞧见我大快朵颐的样子深觉下脸。
“我那是给他面子,让他以为自己做得还凑合能吃。”我舔掉了嘴边的米粒,看了看将饭吃得很是慢条斯理的晁文博。
“文博,阿姨也觉得你手艺不错。赛拉这个人真是,自己不会做还整天东挑西捡。”
今天炮火全搁我这儿来了,我却很随意地悠哉屏蔽。
他朝我妈谦和一笑,问我道:“你不是去了法国四五年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会烧。不会烧你吃什么?”
“呵呵,你不会想知道的。”我咬了咬筷子,拿他的话塞死他。
我妈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晁文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还好意思提这个,她啊,吃了四年的披萨,法棍,香肠,意大利面,牛奶……学什么做饭,微波炉一个全搞定了。连放假回来给我带的礼物都是现成的意大利面肉酱,说是把面一煮,拿酱一拌就能吃了……这种东西一吃这么多年,先别说身体有没有搞坏,我怀疑赛拉到底有没有味觉。”
“好好好,我没味觉。”我正好把碗里最后一粒米塞到嘴里,对我妈说道:“我诚以为女人一旦会烧饭,就要一辈子烧饭。而女人不会烧饭呢……”我指一指边上的晁文博,有点厚颜无耻地说道:“老天就会派一个会烧饭的男人来拯救她。所以,还是不会的好。”
“赛拉,我头一次觉得你不去发展邪教可惜了。”晁文博亦正好吃完放下筷子。
“甭理她,从小满口歪理邪说。”我妈连连帮腔。
我站起来一甩手远离战局,拣了个苹果大喇喇倒在沙发上看《西游记》改编的动画片。
我妈看到我这个样子,叹了一大叹要起身收拾碗筷,晁文博赶紧站起来抢道:“阿姨我来。”
我听了这话,嘴里还含得糊了吧唧的苹果说道:“妈,你让他来好了。”
《西游记》正好放到三打白骨精。打打打,打不死你。
我听到晁文博轻笑一声,两手端着一叠油腻腻的碗筷走到厨房里。
哗哗地水声让我觉得有点小惬意。
等一切都妥当了时间也不早了,晁文博要走,我就趿了鞋送他下楼。
我把手双插在印了一只卡通熊的带帽外套的口袋里目送他开了车门,他临要上车却忽然转过来问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他惦记着刚才饭桌上的话题,心里暖了一暖,笑道:“嗳呀,你别听我妈瞎说,要是真整天那么吃,我还能活着站这里么。要出事早出事了。”
他低头细心帮我拉上外套的拉链,“我是真信你能有本事这么过了四五年。”
“晁文博,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娘娘腔腔了。受不了你,赶紧回去。”我顺带兜上帽子挡一挡风,帽子上有两个熊耳朵。
他看到我这个有点滑稽的样子,又低低笑了一声拉我到怀里,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心疼你。”
我耳根子又红了一红,“行了行了,别矫情了,回家去罢。我明天一早还要去见工呢。”
他这才肯放了我,气气说了句,“女人!良心!”
我很是满意地笑笑。
上了楼,我坐到我妈边上陪她看一部讲述剩女怎样的电视剧,她也没问我,我更懒得说。
事实上,晁文博今天的表现好的连我自己都想给他戴小红花了。
快到十点的时候,我深深打了个哈欠,“妈我先去睡了,明早还上班。”
可我妈一句话,让我那个哈欠有点后续无力的感觉,生生给咽到肚子里去了,她说:“少来了,工作都没了。”
“晁文博那个小人,出卖我。”我恨得牙根儿痒痒。
“你别在那里小人之心了。文博说,他害你丢了工作,所以他以后会对你负责。不过,丢了就丢了罢,为娘的本来也没指望你在这家做长。”
“我的工作丢了跟我的以后有什么关系。妈,你别听他瞎说,他是个怪人,逻辑从来混乱得很,混乱得很。”我手指在太阳边上绕了两圈,可心里,就,挺甜丝丝的。
“行了,给我睡觉去。也不瞧瞧自己那个牛鬼蛇神的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怪人。”
我干咳两声关上房门,打了手机拨了“冷气机”的电话。
“喂。”他很快就接起来了。
“你跟我妈胡嚼什么呢?”我尽量压低了声,虚虚说道。
“这事你不好解释,所以我就帮你解释了。我很累,想睡觉,就这样。”说着我就那头“啪”得一声。
累你个头啊累。
听筒里嘟嘟嘟地电话让我有种想跑出去跟我妈哭诉的冲动。
妈……他,他挂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