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后寝宫，独孤皇后问起太子妃的病情，我只是跪了下去，低头不语。
独孤皇后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慢慢开口，说道，“知道你说不来假话，都说说吧，不要好听的，给本宫说真话。”
“是。”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太子妃、太子妃如果调养得当，或许可以熬到明年这个时候，或者更长，若不然，只能到明年开春了。”
独孤皇后这辈子见过许多大起大落，这事情听了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叹了一下，“这年纪轻轻的命，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我心里面清楚，元氏一旦香消玉殒，对皇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因为觉得元氏的命运可惜，而是因为以杨勇的身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新太子妃的地位，到时候谁还会记得元氏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这便是人性，便是我如今身处的地方，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一群人，比杨俊当初对我所说的还要可怕。
“本宫心里面有数了，这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张扬出去。”独孤皇后吩咐道。
“是。”我答应道。
“太子如何？太子知道了吗？”独孤皇后忽然问道。
“只敢跟太子说起太子妃比上次病重，需要多加注意，太子也已经吩咐下去了，要按时服药。”我想起杨勇的表情，就觉得元氏实在是不幸。
“他们总算是夫妻一场，最后还是有情分的，也罢，既然日子不多，让太子好好陪陪她，当作是补偿。”独孤皇后看着我，说道，“萧妃会来请安，你跟着她回去吧，本宫现在已经无碍了。”
我抬头看着独孤皇后，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是，遵皇后令。”
萧氏午后才来，跟独孤皇后说了好一会的话，说起了太子生辰，又说起了元氏的病情，都伤感了一回。回去的时候，宫女帮我整理东西，我便跟在萧氏身后回去。
“跟我一起走吧，也好跟你说说话。”萧氏突然停下，转身拉着我并排站着。
我退后一步，退在她身侧，说道，“民女怎么敢？皇子妃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我说过，你我可以做姐妹的，难道说说话也不可以？母后的气色是一次比一次好，这都是你的功劳，二皇子那里，我会帮你说好话。”她的话叫人分不清楚几分真假。
别人的好话我一向是不需要的，可我不得不做出感激的样子，“谢皇子妃。”
“上次你陪同母后进府之后，知道二皇子有多难受吗？他真想冲过去的，在你离开的时候，他看着你背影的那种眼神，就连正眼看着我的时候，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萧氏说到这里，转眼盯着我。
我低着头，有半分惶恐，“这些…民女实在不知，请皇子妃…”
“我不是在怪你，其实抛开他是个皇子，就仅仅看作个男子而言，除了我这个后来的正妻，便只有你而已，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何况，你还是个贤良女子。”萧氏轻声细语笑道。
我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实在没有跟另外一个女人谈论起一个男人的经验。
“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在二皇子身边这几年的时间，为什么不要一个名分？”萧氏的笑容有些复杂。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我提及这个话题？为什么呆在一个喜欢的男子身边，就非要一个名分不可？对，我想要名分，但杨广若是注定会有别的女人，我要名分何用？能够一辈子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吗？
“民女只是旧地的俘民，没有资格。”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样。
“曾经我对你有些介怀，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必。”萧氏说道，“回去跟二皇子好好谈谈吧，这么长时间不见，二皇子心里都急得寝食难安，虽然他一直安静，可我还是宁愿他发泄出来。”
身份高贵的萧氏被自己的新婚丈夫冷落，却还对自己丈夫喜欢的女人处处关切，这份心意让我越发过意不去。
回到厢房，满眼是熟悉的情景，就连布置都仿佛没有挪动过。丫鬟帮我把东西拿进来，说道，“二皇子有时候会过来一个人小坐一会，不喜欢有人随便把这里的东西挪动，就连洗好的东西，都要放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是吗？”我心里难受，手指拂过桌面的边沿，一点尘埃都没有。
“是的，不过这两天二皇子没来，听说，因为太子寿辰到了，二皇子特别忙。”
杨广不是个会为了杨勇寿辰而忙前忙后的人，借着太子生辰的借口去忙只是个表面的理由，他到底都在谋划些什么呢？我突然心惊肉跳起来，杨勇第一次被隋文帝重重处分，就是因为在自己的府上接受了群臣的朝拜。朝拜只能是对天子才能用的礼节，一个太子怎么能越位受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