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大大骇一跳,嗖地跳到床上,钻到被窝,然后探头探脑,正见那绿丫鬟端着碗汤进来。
“喂喂喂,你……你怎么进来的?”云阳紧张得有些结巴。绿丫鬟莞尔一笑:“当然是走进来啦!”“不是,你,你怎么走进来的?”绿丫鬟往前凑了凑,云阳急忙往被窝缩了缩。“当然是用脚走进来的啊!”绿丫鬟调皮冲他眨眨眼。
云阳一窒,只好再问道:“你……我插上门你怎么进来?”绿丫头回头看看,疑惑道:“没插门啊?”云阳又是一呆,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忘记插门。
“请,请你出去,我……”云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啦云公子,奴婢知道,老爷吩咐过,要云公子晚上不要外出,有任何异响都不要出门,安心就寝便可。”
一听这话,云阳有些狐疑,“这里晚上还有事发生么?”“不知道,老爷这么吩咐的,奴婢传达便是,还请云公子安心。”说罢莞尔一笑,转身出去了,走时没忘仔细掩上门。
云阳倒是有些糊涂了,这七夕宅委实过于古怪,不过想想那华丽的庄园,再看看这精致的客房,哪里古怪却一时说不出来。莫非有鬼?一念及此,云阳打个寒颤,“呸呸呸!住一晚而已,真是莫名其妙。”嘴里唠叨着起身插上门,想了想不放心,又把桌子推过来顶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为妙。布置完,云阳嘿嘿一笑,这才安心的上床睡觉。
朦胧中,云阳来到一个地方,鸟语花香,小溪潺潺,许多险峰飘在空中,栉次邻比,当中由七彩彩虹贯通,祥云飘渺,一缕缕金光自云层中流泻而下,漫天的桃花瓣染着金光飞舞在头顶,如梦似幻。云阳痴痴看着这个地方!很多年来,云阳几乎都做着同一个梦,在这疑似仙境的地方,一个女子旋转着舞在远空的祥云中,只见她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仙仙徐动何盈盈,玉腕俱凝若云行。佳人举袖耀青蛾,掺掺擢手映鲜罗。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是真耶?梦耶?幻耶?云阳沉醉了,虽然看不清那曼妙舞女的脸,但云阳深信那一定是琪花瑶草,仙姿佚貌!每一次,云阳想呼喊她,可又怕惊了那婀娜多姿,惊走那远山芙蓉!每一次,云阳想去相会,可是距离遥远,只能默默地看着,痴痴地想着……
山下有棵老槐树,云阳照例倚在上面,秋天将至,这老槐树仍然枝繁叶茂,隐约苍绿间,还开出了淡淡的小黄花!!“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云阳轻吟着这首委婉的词,明知道自己在梦中,却好像真真切切发生过,那位流光溢彩的仙子,好像就是在等他,在为了他而旋舞!可是为什么总在梦中呢?
“梦红颜,梦红颜,相思一见更堪怜……”耳边隐约传来凄惨的歌声,云阳奇怪回头,除了他和那仙子,并无第三者,这歌声却是从何处而来?依稀听出是一个幽怨的男子在绝唱,真真回响在耳边,“……七夕夜,明月天,牛郎织女鹊桥仙……”声音凄凄惨惨戚戚,想必是这男子是极度伤心,唱出了心中的痛!唉,我又何尝不是惆怅满腹,云阳感慨着,突然抖一个激灵,“啊!”猛然惊醒。
这回不是梦,是真的有人三更半夜在啼唱!
云阳翻身坐起,抹抹脑门,竟然见了一层汗。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乌云散尽,隐约有月光印在窗棂上,那歌声犹如鬼魅般传进来,“幽怨女,痴心汉,今生无缘来世见……”如泣如诉,如幽如怨!云阳听了浑身打个冷颤。
想起绿丫头临走时的嘱咐,云阳暗想这宅中果然有古怪。莫非真的闹鬼?那梅老爷应该知晓,却为何只是提醒,而不防范?
借着朦胧月光,看看桌子仍然顶在门上,云阳松口气,不管是鬼是人,都与己无关,还是继续观赏梦中仙子的舞姿吧!云阳缩进被窝,捂紧耳朵,打算再一次入梦。
“云阳”突然一丝悠长凄切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云阳耳中,如鬼哭,如狼嚎,似乎有无限委屈,又似乎在发泄着愤懑。云阳一屁股坐起来,任谁听到外面有人这么唤魂般乱叫,都会气愤填膺。“三更半夜不睡觉,学什么黑白无常在此勾魂摄魄,莫说是主人,就算是鬼魂,我云阳也一并骂你个狗血喷头……”唠唠叨叨着穿好衣服,云阳抄起床头一截枕木,稀里哗啦地挪开桌子,气冲冲出去找鬼算账。
刚拉开门,一阵冷风袭来,云阳打个寒颤,刚才的豪情顿时消了大半,耳边回响起绿丫头的嘱咐“……任何异响都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云阳啪又关上门,稀里哗啦又把书桌推回来,然后倚在墙上抚抚胸口,长呼口气。
太冒险了,人家都提醒了不要出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大好青年岂不糟蹋了?扭头瞥见小方桌上有碗汤,记起是绿丫鬟送来的,也不管凉不凉,端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云阳!”鬼魂般呼唤又若有若无传来。外面似乎是起风了,刮得院中树木沙沙作响,那呼唤伴随着风声,越来越近。
嘴角抽动一下,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坚毅的神情稳占上风。云阳又一次搬开桌子,打开门,迎着一阵彻骨冷风走出去。
月笼轻纱,月色迷离,整个世界都被她浸成了梦幻般的银灰色。庄园中静悄悄,俱都安寂在这朦胧月色中,刚才那鬼魅的呼唤已然消失,只有丝丝凉风划过俊俏脸庞,吹起云阳那散落的柔顺长发。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云阳不禁深吸一口,一股若有若无异香混合着草泥清香袭入鼻端,有丝醉醉感觉。这香味……云阳心中一动,怎的跟梦中那仙境如此相似?
仔细嗅嗅,香味愈来愈浓,云阳牵着鼻子顺着香味寻去,七寻八拐,终于在后院发现香味的来源,那是一棵树!
一棵光秃秃,只开着两朵花的奇异之树!
云阳惊诧的张大嘴巴,在这朦胧银灰下,这棵一丈来高、合抱之粗的树干上,光光秃秃,没有枝杈,没有绿叶,只开着两朵碗大的妖媚的树花!借着月色,云阳看出一朵是绚丽的绿花,一朵是妖艳的红花。那异香,便是从这两朵奇异的花中散出。
轻轻抚摸褐色树干,却不如想象中粗糙,入手细滑,犹如女子娇嫩的躯体,似乎还有一点点黏液渗出。云阳不禁轻叹:“好一株奇异的树,亏我博览群书,这种树却是第一次见到,奇也怪哉!”
围着树转了三圈,那香味愈加浓厚。云阳伸出纤纤细指,轻轻触摸一下那朵夭灼绿花,霎时,那花像有着意识一般,蝶翼般花瓣轻颤几下,耳中似乎还听到了咯咯笑声。
“花精?”云阳疑惑了,鬼神之说他一向不怎么信,但却是最为忌讳,倘若有人喊鬼,他准第一个跑。但今晚殊为奇特,单这花香便跟梦境中那香味相似,莫非又是做梦?
云阳掐了下大腿,疼!不是做梦,那这……嗯?云阳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朦胧胧一片,只有渐渐升起的雾,哪里有什么人。
莫非真的有鬼?云阳一念及此,忽觉脚上有什么东西爬过,“哎呀!”大叫一声蹦起老高,然后看到一条蛇迅速窜入草丛,虚惊一场。
“咯咯咯!”似乎又有笑声传来,静耳倾听,却悄无声息。“坏了坏了,见鬼了见鬼了……”云阳揪着耳朵呻吟着,“佛祖呀玉帝呀菩萨呀龙王呀求求你们快快显灵啊……我云阳一不杀生二不害命,大不了以后改吃素啊……万能的观世音菩萨呀……”
一阵冷风吹过,眼角瞥见一个人影,云阳大叫一声,拔腿便要往回跑,突然右脚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低头一看,一只苍白的手正紧紧抓着脚踝,“妈妈呀……鬼呀……”奋起一脚踢过去,只听得“哎呦”一声,一个人影滚在地上。